宣微说完,没有等林老太爷再开口,便提步走了进去。
林老太爷又气又无奈,毕竟这是旁人的孙子,又不是他的亲孙子,他想严加管教也是不成。
再者说,如今距离春闱确实越来越近,实在是没必要在旁的事情上耗费精神。
他想着,等宣微春闱的成绩出来,太子和郑王那边应该就有了个决断。
思及此,他便叹了一口气。
……
宣微回到房间后,本来想和陆景州安安静静独处一会儿来着。
但很显然,老天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临近傍晚的时候,太子亲自登门。
林老太爷那边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连忙派人将宣微叫出去。
宣微听闻,太子来了,却很懒淡,并没有动,只是冲福儿吩咐道:“你去帮我给太子带个话,就说,我没空。”
“……”
福儿心肝直颤地将这句话,转述给了林老太爷。
彼时,太子正坐在林老太爷跟前,将福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林老太爷胡子都翘起来了,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但顾念着太子还在这,他极力地稳住身形,干笑两声道:“这孩子,怕是没听清……”他冲福儿看过去,使了使眼色,“你去跟表少爷说,来的是太子殿下。”
福儿白着小脸,忌惮地看了太子一眼,小声道:“表少爷说了,正是因为来的是太子殿下,她才没空见……她还说,还说……”
林老太爷心惊胆战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感觉宣微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下意识地就想让福儿别说了。
一旁的太子,面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还很温和冷静。
只听他温和地问道:“子美还说了什么?”
闻言,林老太爷真的感觉快要窒息。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福儿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这个预感。
福儿说:“表少爷说了,她今天累得很,没空陪太子说话,也没空听太子那些对不起、没关系,若太子没有旁的事,还是先回去的好,她……她还得抓紧读书,准备过些日子的春闱。”
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完之后,福儿双腿直抽抽,感觉头上好像悬了一把刀。
她倒是不想说的,可表少爷非叫她传话给太子,她能说什么?
这些话,她也找不到婉转的方式……
福儿真的快哭了。
要是太子一个不高兴,被拿出气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做下人,真的好苦,好累。
呜呜呜。
“这混小子,说什么呢!”林老太爷一听这话,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一张脸也是惨白,连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冲太子殿下作揖行礼,“殿下,宣微那臭小子,就是个混不吝,她年纪尚幼,您……”
他想说叫太子别往心里去,又说不出口。
之间太子面容,变得有些铁青,没有方才那样平和。
林老太爷心肝抽了抽,他一向以为,宣微长袖善舞,能微妙平衡好太子和郑王之间的关系。
他甚至以为,宣微就是想当个墙头草,首鼠两端。
谁知道,宣微转头就给他捅了个篓子。
宣微这话什么意思?
谁听不出来啊,宣微这明显是想踹了太子,转而和郑王交好。
这,这要是私下里,慢慢转圜,也并非不可。
林老太爷也不能强压着宣微去选谁。
可是,这直接戳到太子面前……
宣微怕是寿星公上吊,不想活了。
不仅她一个人不想活了,她这是想连累林家和宣家一道去死啊……
太子要是一个不高兴,他们在京城的林家,首当其冲。
林老太爷这会子,真的快厥过去了。
太子面色很难看,先是铁青,又是一片死白。
但听得林老太爷的话之后,他面色一松,反倒站起身来,冲林老太爷微微拱了拱手。
“林老大人言重了,此事,是我对不住宣微,她有些脾气也是应当的,烦请老大人回头为我向子美带句话,就说,往后我必定是一个一心为国的太子,绝不会再犯从前一样的错,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一回,往后我必不会再疑她。”
说着,太子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递给林老太爷。
“此物,还请老大人转交给宣微,多谢。”
语毕,他甚至规规矩矩给林老太爷鞠了一躬。
林老太爷连忙对着太子也鞠了一躬,“太子言重,太子言重啊!我们林家,怎,怎敢受太子如此大礼。”
“还望老大人帮我转交,子美既忙着,我便不再打扰了。”
太子冲林老太爷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开。
太子一走,林老太爷如蒙大赦一般抬起头,福儿只见老太爷满头大汗。
他抬手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看着手里的令牌,只觉得他年纪大了,心跳跟不上了。
太子给他的,不是普通令牌,而是东宫禁卫军令牌。
有这令牌,就能够号令整个禁卫军。
这样重要的东西,太子居然拿出来,要交给宣微……
林老太爷狠狠捏紧了手里的令牌,只觉得烫手的狠,连忙往青竹园去了,他得去找宣微问个明白。
……
太子从林家出来,直接上了柳太傅的马车。
柳太傅坐在马车内,见太子沉着一张脸进来,就知道事情没解决,他心里一咯噔,试探性地问道:“子美,是不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她根本没见我。”太子神色有些灰败。
柳太傅一愣。
他只以为,宣微会说一些难听话,挖苦挖苦太子。
却不想,宣微这么……厉害,竟连太子都不见了。
是他太小看宣微了……
柳太傅神色说不出的紧张,“她,她都没出来见殿下?”
“不仅没见我。”太子紧抿着唇,“她还叫下人传话,说她忙得很,没空听我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
柳太傅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点心疼太子了。
宣微真的,太狠了!
这不仅没见太子,还把巴掌甩到了太子脸上。
狂,真的狂。
但是,柳太傅却觉得,这确实是宣微能干出来的事。
他这学生,可不就是狂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宣微看着随时笑嘻嘻,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实则比谁都轻慢骄傲,这说难听点,可不就是狂吗?
只不过,这狂到太子面前合适吗?
柳太傅有些担心起来,干笑道:“太子殿下莫要往心里去,子美她……”
“夫子不必为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