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微闻言,微微一笑:“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横竖她不会将太子一言一行放在心上。
柳太傅闻言,何尝不知道宣微的意思,神色更加尴尬,他搓了搓双手,还是恳切地道:“太子并不知道莺歌院那些腌臜事,那些是张繁嗣瞒着他,为郑王办下来的,大约是想栽赃太子,太子如今已然知错,今日没来见你,便是因为他要入宫去请罪。”
“哦?”宣微有些意外地挑眉。
柳太傅肯定地道:“正是,太子与我说,要向陛下,向天下,向你致歉,是以他先入宫去向陛下请罪了,他会如实说出莺歌院是他所办暗娼馆,但那些被郑王栽赃的事,他不能承认,是以……”
“我明白。”
柳太傅没说完,宣微却已经明白柳太傅的意思。
太子如果承认,莺歌院那些娼妓的来历,陛下才不会管,太子是不是被人陷害的,都会将太子治罪。
就算太子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没有证据,张繁嗣又已经中风的情况下,陛下会信吗?
陛下只会认为,太子是看到桓国公已死,瞒不住这件事,才将这件事招出来并污蔑郑王为自己洗脱罪名。
到时候,只怕太子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是以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太子认下开暗娼馆的罪名,其他的,一概抹去。
这件事上,太子别想从郑王身边捞到什么好,郑王也别想从太子身上捞到什么好。
两个人扯平,都得把这件事咽在肚子里。
这一点,郑王反复问询宣微,有没有查到其他事情的时候,只怕已经想到了。
柳太傅见宣微这样说,松了一口气,旋即再次皱起眉来,“其实太子殿下其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坐镇东宫,从小,母亲虽是皇后,可陛下偏宠郑贵妃,皇后也备受掣肘,如今皇后故去,只剩他一个孤苦少年,想要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活着,若非多疑多思,只怕活不下来。”
“夫子这话,是认同太子为人处世的方式了?”宣微淡笑:“就算得多思多虑才能活下来,那么,一心包庇恶人,也是他的制衡之策?”
柳太傅抿了抿唇,“太子已经知错认错,他与我说了,往后做事必定遵从天道伦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子美——”
他抬头望着宣微,迟疑地开口。
“能否再给太子一个机会?”
宣微并没有回答柳太傅这个问题。
她了解柳太傅的心思,太子是他费尽心血,教养长大的孩子,那便如同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做父亲的,总是在儿子没有触碰到极限时,一再原谅。
哪怕孩子已经走偏,他还是想要拉回来。
这种心疼,宣微了解并且理解。
但,她暂时没有任何表示。
直到车架回了林家,宣微也没说什么,柳太傅有些灰败地离开。
宣微便独自一人,回了青竹园。
她一进房,就看到陆景州在房间里坐着,手里拿着她之前看剩下来的话本。
见她回来,陆景州便将话本放下来,温柔地一笑,冲她招招手,“过来。”
宣微走过去,陆景州从旁边取过来一碗竹笋鸡汤,递给宣微。
宣微接过来,喝了一口,双眼发亮,“好香啊!”
“天香楼的,一锅汤一两金。”陆景州淡笑道:“自然是好喝的。”
“那我这喝的是汤,还是金子?”宣微一边咂舌,一边喝得飞快。
陆景州被她逗笑了,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道:“桓国公府的事,解决了?”
“嗯,差不多了。”宣微砸吧砸吧嘴,道:“郑王那边应该去收尾了,没我什么事了。”
“那就好。”
陆景州温声道:“过几日,便是年下了,你好好休息几日,年节那一日,我接你去府上。”
宣微喝汤的动作一顿,冲他眨巴眨巴眼,“府上?你们陆家府上?”
“嗯。”陆景州微微颔首。
宣微一愣,“不好吧?”
她这模样,跟陆景州去陆家,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景州倒是不在乎,“不妨事,祖父也想见你,正好那一日见了。”
见他都这样说了,宣微哦了一声,“那我回头跟母亲说一声。”
“如今,这般好性儿了?”陆景州失笑,揉了揉宣微的耳垂。
宣微躲开他的爪子,抱着汤碗继续笑眯眯地喝。
陆景州笑着摇摇头,其实他知道宣微是什么心思,不外乎是从前,都是他迁就宣微。
宣微自觉害得他入魔多年,如今便想补偿他一二罢了。
陆景州觉得,很是不必这样,可见宣微不肯接话,便没有再说下去,就当不知道算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大约是认识太久,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能够默契的将一些事埋藏下来,互相装作不知。
宣微想要安安生生地喝完汤,但注定老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喝了没一会儿,吃着里面的竹笋,福儿便来敲门。
宣微放下汤碗,开门过去问,“什么事?”
福儿福身道:“回表少爷,老太爷那边听说表少爷回来了,想请表少爷过去说说话。”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
宣微应下来,找了个借口,便关上门,走进来,从陆景州无奈地耸了耸肩,“大约又来问我郑王那边的事了。”
陆景州了然,“那我等你。”
宣微点点头,换了一身外袍,这一件衣裳,在外头跑了一天,还沾上了一些血,去见林老爷子确实不合适。
换上新的衣裳之后,宣微便去了林老爷子的书房。
果不其然。
林老爷子叫她过去的目的,便是询问郑王和桓国公府一事。
“桓国公府那案子,我知道,我不适合过问。”林老太爷望着宣微,皱眉道:“但,子美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太子与郑王两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赞成宣微首鼠两端各有依靠的,因为这样太容易两头不讨好,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宣微闻言,淡笑道:“外祖父,这件事我早就说过,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您不必为我担心,距离春闱越来越近了,我还要读书,就不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