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抖了抖衣摆,满不在乎。
岳和章惊疑地看了看他,低呼道:“暗娼馆?殿下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暗娼馆?”
太子眯着眸子,“你什么意思?”
“殿下不知道那暗娼馆里面的妓子都是从哪来的吗?”岳和章和柳太傅对视了一眼,两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
因为他们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莺歌院里头是什么人。
下一秒,太子的反应,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太子道:“不都是一些贱籍女子?”
“殿下糊涂!”岳和章疾呼道:“那里面的人,都是刑部的重犯,甚至家里涉嫌谋逆,其中便有襄王之女!”
太子袖子猛地一抖,拂过一旁的棋盘,棋子四散而落,他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殿下您真不知道吗?”柳太傅沉声道:“那暗娼馆名为莺歌院,只招待达官显贵,里头的妓子都是来自刑部的重犯,包括襄王之女,其他谋逆犯官的家眷。”
太子脸色一沉,“怎么会?”
岳和章急忙问道:“殿下,那暗娼馆是不是张繁嗣,张大人帮殿下筹办的?”
“是。”太子殿下顿了一秒,承认道。
柳太傅急得往前跪行两步,“殿下真是糊涂啊!张繁嗣只怕早就不是殿下的人了。”
太子厉色道:“你说清楚!”
“今日宣微去镇国公府查问桓国公一事,无意得知桓国公在死前是要去莺歌院的,却意外死在去莺歌院的路上,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宣微就找到了莺歌院,这些也就算了,偏偏莺歌院的妓子身份不一般,而且……莺歌院的护卫,所用装备皆是京畿军的军备!”柳太傅无奈又痛心疾首,“殿下可知,这件事如果这样报去陛下面前,您将面临怎样的境地?若不是宣微留了个心眼,带去的正好是京畿军和谈师爷,压下了这件事,殿下如今还能安坐在这太子府内,一人对弈吗?”
太子面色一白,一屁股坐了回去,不敢置信地嘀咕:“怎么会这样……本宫当时只是让他……”
太子府每日需要拉拢幕僚、朝臣,还需要上下安抚打点,每天的支出都是巨大的。
单单是他那一点俸银根本不够用。
很快便捉襟见肘。
开设暗娼馆这个主意,是张繁嗣给他出的。
张繁嗣说如今朝廷压制娼馆,可京城里多得是想在这项上面花银子又没处花的人,不若开设一家暗娼馆,放到城外,一来不容易被察觉,二来可以多赚些银子以供开销。
太子思虑再三,觉得此事可行,就让张繁嗣去张罗,但他有言在先,只能找那些甘愿沦落烟花的贱籍女子,便是良家女都不能要,以防不测。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着若有朝一日事发,只是开设个暗娼馆的话,顶多被骂两句,扣些日子的俸禄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动摇他的根基。
张繁嗣后来办成之后,还来跟他说过,请他过去看看。
他怕自己露面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便没有去,只让张繁嗣盯着,不得出错。
张繁嗣那边倒是一力应承了,而从那之后,每月张繁嗣都会送来一大笔银子,比太子之前一年的俸银还多,太子便默默地支持那暗娼馆开设了下去。
谁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水……
闻言,柳太傅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太子殿下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您认为张繁嗣是您的人,为此还不惜把宣微当做棋子,也想保住他,可他从头至尾都是旁人的眼线!暗娼馆内的女子身份特殊不说,用得还都是京畿军的装备,一旦被查到,殿下你就完了,一切就完了!”
太子一听同样心慌,他抬头望着岳和章和柳太傅,“你们刚才不是说,宣微把这件事一力压下来了吗!那就压着啊!”
“殿下以为那么简单吗!”岳和章真是服了。
柳太傅亦是喝道:“暗娼馆里的老鸨,其中有来自镇国公府的,有来自桓国公府的,殿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桓国公是郑王的舅亲,也就是太子殿下您那暗娼馆的一举一动,都在郑王的眼皮子底下!如若郑王得知,暗娼馆已经被发现,您猜他会不会在背后告你一状?”
太子脸色微白,抓紧了袖子,那是肯定的。
换做是他,得知这件事能够让对方置之死地,他也会这么做,绝不留情。
何况是郑王……
“那眼下该怎么办?”他急忙问柳太傅。
柳太傅摇头,“下官也不知道,现在能做的就是,趁着郑王发现以前,把一切罪证抹除干净,但下官觉得郑王既然要用这件事构陷殿下,那必然会有后手,只是抹除干净罪证,只怕并没有多少用。”
太子殿下慌了神,“宣微呢!?她不是办法多吗?叫她想办法啊!”
柳太傅望着太子殿下,一颗心越来越凉。
岳和章更是问道:“殿下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
太子殿下皱眉。
岳和章一字一句地道:“殿下为了保张繁嗣,对宣微起过什么的心思,你知我知,宣微岂会不知?”
太子殿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此时,柳太傅撑着双腿站起来,“来之前,宣微便托我问殿下一句话。”
太子下意思地道:“什么话?”
“殿下当日力保张繁嗣,是否有悔?”
太子一听,脸色更是又青又白。
悔?
现在说,他当然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张繁嗣是郑王的人,别说保张繁嗣,他早就把张繁嗣捏死了。
可当日他又不知道?
只是现在再说当日他是被蒙蔽的,已经无用。
宣微这话明显问的还有第二层含义。
——因为张繁嗣殿下欲置我于死地,如今可有悔吗?
太子真是又气又头疼。
他望着柳太傅,连忙起身,握住柳太傅的手:“夫子,你知道的,我当日并不知晓这些……”
“殿下可曾听闻过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柳太傅沉沉地望着太子,“殿下当日为保刑部权势,泯灭良心,焉知今日这结果,不是殿下当日种下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