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华见张仕一走，就沉不住气地问道：“子美，这是怎么回事啊，郑王怎么会给我们家送年礼？”

林老爷子也朝宣微看过来。

宣微淡笑：“大约是给每户有举子的，都送了吧，舅父和外祖父不用太担心，没事的。”

林晋华嘴角一抽，他怎么没听说，郑王殿下给每家有举子的，都送了年礼？

林老爷子看了看宣微，见她一脸的淡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郑王举动是何意，还是装作不知，默了一瞬，他才道：“既然收了礼，就先入库吧，今日初雪，晚点会有阖府家宴，你也会去收拾收拾。”

“是。”宣微应了一声，便带着福儿走了。

见他们离开，林晋华皱眉道：“父亲，你说郑王殿下送了这么多年礼来，是想做什么？”

林老爷子捋着胡子，只说了四个字。

“树大招风。”

……

宣微带着福儿回到房间，看着福儿将那一份礼盒，放在桌上，便温声道：“你先下去吧。”

福儿躬身退下。

宣微伸手打开那礼盒，看着里头的东西，啧了一声，“这个郑王殿下要干什么？”

她伸手翻了翻里面的墨锭，却看到墨锭下面压着的宣纸上，透着墨痕。

顿了一下，宣微伸手将那一沓宣纸拿了出来，才发现最上面的一张宣纸已经用过了。

她将那一张宣纸拿起来，看了一眼，上头居然画了一幅画：风雪间，有人轻叩院门，屋里染着檀香，旁边还附了一份出师表。

看字迹，还算端正，但显然不像是名家大儒所写，所以，这是郑王殿下自己写的？

出师表……

要是郑王自己写的，在这份礼盒里，加了一张出师表，是什么意思？

宣微皱了皱眉，猛地福至心灵。

出师表、刘备诸葛卧龙。

郑王殿下这是想学刘备请卧龙出山，三顾茅庐的意思？

宣微呵了一声，反倒有些不解了。

她又不是卧龙先生，也没什么美名在外，值得郑王殿下这么一而再的降低身姿啊。

这郑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宣微将那幅画，放在了桌上，有些不能理解。

而就在宣微沉思着，郑王殿下有何企图的时候，太子和柳太傅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消息是胡阁老带来的。

胡阁老没什么家人在京，这初雪时节要家宴是老习俗，柳太傅便早早地邀请他来，过府用宴。

在来的路上，胡阁老就听闻，郑王府的人，去给林家送年礼了。

如今林家式微，郑王这年礼说是送给林家的，但背后是冲着谁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胡阁老进了柳太傅家的前厅，瞧见柳太傅和太子殿下都在，便先给太子行了一礼，才道：“方才听闻，郑王府给林家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年礼，瞧着是真用心了，殿下可要备一份年礼？”

太子殿下闻言，却问道：“她收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宣微。

柳太傅朝胡阁老使了个眼色。

胡阁老才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对宣微有所不满，斟酌道：“郑王府派了张仕亲自去送礼，林家不收只怕不行。”

太子殿下品了一口茶，“那就是收了？”

胡阁老，“若是郑王殿下如此费力的给老臣送礼，老臣也得收啊。”

柳太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笑了一下，“既然她收了郑王府的年礼，想必是够用了，也犯不上我再去送一份，这锦上添花也没什么用不是？”

柳太傅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的年礼，早就给柳太傅和胡阁老，还有他看重的其他朝臣送去了。

比郑王殿下给宣微送的还早。

却一直没给宣微送，可见他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给宣微备一份年礼。

而这举动背后的含义，就大了。

胡阁老亦是皱了一下眉，看向柳太傅，用眼神询问，这又出了什么岔子。

柳太傅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太子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宫里的夜宴也快开始了，本宫先进宫，明日再来陪夫子吃酒。”

语毕，太子殿下便理了理自己的大氅，往外走去。

柳太傅和胡阁老行礼恭送。

等瞧见太子殿下的身影消失在前院，胡阁老才拉着柳太傅，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我瞧着殿下对子美，好像颇有不满？”

柳太傅抿着唇，低声：“太子怀疑，是子美害得张繁嗣，如今不愿意再去开封府衙学杂，也是给他脸子看，是而言语中便有些冤怪，方才你一来，还说她收了郑王府的年礼，殿下只怕更不高兴了。”

胡阁老皱眉，“张繁嗣中风，与子美有何关系？”

柳太傅叹息，“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太子之前似乎派人去临安城，调查了一下子美，知道子美能够伤人于无形，就认准了是我那学生害的张繁嗣。”

胡阁老嘴角一抽，无语地道：“别说没有证据证明是子美所害，便真是子美害的，那也是张繁嗣罪有应得，我私下里查了，这些年，他收受贿赂压案不发的事，不止一两件，现而今因为他辞任，刑部正在清查，怕是不日就会查到他头上。”

刑部尚书辞任，刑部其他郎官自然要把前任留下来的案子都清查一番，免得给后任的背锅。

也算是交接干净。

但张繁嗣突然中风，已经没机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擦干净。

刑部那些人一旦清查，很快就会查到张繁嗣的过往。

不过现而今张繁嗣中风，不能开口说话，是不会攀累到太子，已经很不错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满的？

柳太傅沉声，“我们这位殿下，如今的心思，更是浮沉不定，难以捉摸。”

胡阁老面色微沉，“我瞧着，大约是这些年，跟那些王爷外戚斗得久了，瞧谁都是一副颇为忌惮算计的模样，此间如今只有你我两人，我就跟你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自打我这次回京，与殿下几番相处下来，我也觉得，他不是来日明君之选，多疑多思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相信，权衡利益是好，却权衡的太过，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只考虑背后的利益，这绝非明君之相。”

柳太傅没有说话，目光浮沉。

良久，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