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那边讲究年资,年限越长的,越容易得到提升,毕竟办案都是靠经验来着。
这就导致,这位张尚书,当上尚书的年纪,就足够大了。
如今已经年过花甲,虽还算强健,但要告老还乡,也属实正常。
柳夏恨得咬牙切齿,“他一个为了区区几千两,就能忽视人命,把这案子压而不发的人,凭什么还能衣锦还乡?又凭什么安安顺顺的过完这一生?凭什么!?”
岳和章瞥她一眼,“世间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问出来一个凭什么的。”
柳夏紧抿着唇,要不是什么有定魂符,那神情,好似她恨不得现在冲出锦乐坊,去找到张繁嗣,直接杀了他一样。
宣微淡淡一笑,“世界上的事,确实不是每件事,都能问出来一句为什么,但是,这样一个为了收受贿赂,就能把人命视若无睹的,若让他坐镇刑部,不知道有要出现多少冤假错案。”
岳和章眉头一皱,心里有一样的感觉。
谁都没想到,张繁嗣这个刑部尚书,竟然是个为了几千两银子,就能一直压着这案子不发的人。
怪到他一直没收到刑部的邸报。
只不过……
这张繁嗣身份特殊啊。
岳和章捋了捋胡子,别有深意地看了宣微一眼,道:“这样吧,你先将这位姑娘带回去?”
宣微看得出来,岳和章有其他话要说,宣微便朝柳夏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语毕,她就将长枪拿了过来,幻化成了一道招魂旗。
她转瞬就将柳夏,先收到了招魂旗内。
岳和章见状,便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她不会再听到我们的对话吧?”
“如果我不想让她听见,她就听不见。”宣微收起招魂旗,直接道:“岳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听这话是没事了,岳和章才清了清嗓子道:“张尚书的事儿,不好办……”
宣微扬眉,“如何不好办?”
“柳太傅不曾告诉你,刑部乃是属于太子殿下管辖吗?”岳和章反倒有些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宣微还真没听说过这一点,眼下总算明白岳和章那欲言又止的意思了。
张繁嗣是太子的人,那就代表,跟他们是‘一伙’的,动不得。
宣微嗤了一声,“太子殿下的眼光还是真不行,这样的人渣,还留在自己管辖的部门里,岂不是留了一个祸害?要我说,趁着这件事,直接将张繁嗣给拔除倒好。否则,等到张尚书弄出更多的冤假错案,甚至是给天捅出一个窟窿,那太子殿下后悔都晚了。”
岳和章太阳穴跳了跳,话是这么说,但张繁嗣如今收揽刑部大权,对太子殿下亦是忠心耿耿,如果突然把张繁嗣拿掉,一时间都找不到人手来顶替,若是刑部落到了旁人手里,太子殿下不就亏了?
若此事放到太子殿下手里,只怕……太子殿下不肯为了一个区区柳夏,抛弃张繁嗣。
见他不语,宣微心里也明白,太子殿下是个重利的人。
一个柳夏,还没有触及到,太子殿下的利益,他又怎么肯为了一个人,毁害自己的利益?
只是,宣微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断然没有留下这个祸害的道理。
宣微想了一下,道:“罢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岳和章眉心一跳,“你去找太子殿下?这成何体统啊!再说了,这些都是柳夏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难道你还能让一个死人的话,在朝堂上,成为证据吗?不会有人信的。”
“就算没人信,我也想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宣微瞥他一眼,“殿下想要登大位,不就是想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吗?柳夏亦是天下中的天下人,亦是太子的臣民,无论如何都是一条性命,我想听听,太子殿下如何权衡。”
语毕,宣微就直截了当地往外走。
岳和章急忙就想上去拦,但跟着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满脑子都是宣微那一句:“柳夏亦是天下中的天下人。”
其实,他也想知道,自身利益和人命,太子殿下会如何取舍。
……
宣微出了锦乐坊,扫尾之事,自然就落在了岳和章和沈将军身上,她径直回了桓国公府。
桓国公府宴席正热,宣微没着急进去,而是找到了柳太傅家的长随,让他进去,跟柳太傅说一声,请太子殿下出来,到马车上说一些事。
柳太傅得到宣微派人传来的这一句话,有些意外。
宣微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如今这在桓国公的宴席上,就叫人进来传话,想必有大事。
再想到,锦乐坊刚出了事,柳太傅便以为,锦乐坊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中更严重,便起身去到太子身边,小声地道:“殿下,子美回来了,正在外面,想要见太子殿下一面。”
太子诧异地道:“她怎么不进来?让她进来回话便是。”
“大约是事情很严重,不能在众人面前说吧。”柳太傅揣测道。
宣微不愿意进来,自然有她的原因。
太子殿下思忖着,锦乐坊如今正在负责赶制太后冥诞所用的经幡,偏还是由他督促监督的,如今出了事,他本就难辞其咎,要是再出现大事,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只怕更加难以善了。
思及此,他便起身,悄然带着柳太傅,走了出去。
郑王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依旧和来往的宾客觥筹交错。
……
太子和柳太傅一道走了出来,长随便朝旁边的马车,做了个请的姿势,压低声音道:“宣解元正在里头呢。”
太子蹙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柳太傅一眼,不知道宣微在搞什么名堂,但确实不好在外头说话,便还是进了马车。
柳太傅也跟着一同钻进了马车。
柳太傅家的几个长随,分别站在马车的两侧,免得有人靠近。
马车里。
宣微摆了个小几,上面已经倒好了三杯茶。
见太子和柳太傅过来,她便将茶杯推了过去,“殿下和夫子来了?喝杯茶,解解方才在宴席上吃的油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