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和柳太傅见状,面面相觑了一眼。
太子正色道:“你不是说,锦乐坊出了大事,有事要与本宫说吗?那就说正事吧。”
宣微把茶杯继续往他们面前推了推,笑道:“喝些茶,再说也不迟。”
太子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悦。
柳太傅见状,将两杯茶拿起来,递了一杯给太子,打圆场道:“方才席间是吃的有些油腻,喝点清茶解解腻也好。”
太子看了看柳太傅,这才将茶杯接过来,却没有喝,而是问道:“锦乐坊到底怎么样了?”
宣微喝了一口茶,望着太子,淡淡一笑,“锦乐坊里,死了不少人。”
太子一怔,立即将茶杯放下来,“不是说,锦乐坊绣楼坍塌了吗?京畿军去的早,应该救了不少人啊。”
“但也死了不少。”宣微道:“包括锦乐坊的坊主,刘若芳,也死了。”
柳太傅正色:“大约死了多少人?”
“一多半儿吧。”宣微报了个数字,“具体的,还在清点中。”
太子抿唇不语。
柳太傅皱眉:“如此一来,给太后冥诞赶制经幡一事……”
太子眉心跳了跳,泄露出一丝烦躁,“怎么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好端端的,锦乐坊怎么会坍塌?”
“自然因为,这不是人为的。”宣微淡声道。
柳太傅和太子立即朝她看过来。
“不是人为?”柳太傅语气停了半拍,“难不成,还有其他事儿?”
“是有亡灵作祟。”宣微道:“作祟的,是四年前,死的一个绣女,名叫柳夏。当然,夫子和太子殿下,肯定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太子沉声,“一个绣女?”
柳太傅却听出来宣微话里的声音,要是这人身份不特殊,她必定不会这么说的。
迟疑了一瞬,柳太傅问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来?”
“她就是个普通的绣女,不过绣艺凸出,前些年太后在世时,有一张万福锦被,其中的绣女,就包括她,为此她还得到了太后的夸奖,而今日死去的刘若芳,就是她的师父。”宣微点了一句。
柳太傅不太明白,“这二者间,还有其他关系?”
“太后赏识柳夏后,皇后也曾命柳夏赶制凤凰百花图,言明若柳夏的绣品让皇后满意的话,便可入宫当掌绣,也就是这一句话,得到了刘若芳的嫉妒。刘若芳一直想入内宫当女官,但因为绣艺平平,终身没有得偿所愿,她就想让柳夏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帮助她欺君瞒下,柳夏一开始不敢答应,怕来日东窗事发,连累家人,因此刘若芳记恨在心,最终杀了柳夏,还把柳夏腹部的皮肉剥离下来,让柳夏痛苦而死。”
宣微接着道:“柳夏死后,就停滞在锦乐坊内,成了地缚灵,没办法离开,因此,怨恨加剧,使得她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太子语气一沉,皱眉,“真有此事?”
宣微,“殿下觉得,我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吗?”
太子闻言,气的锤了一下小几,“这个坊主,真是坏了本宫的大事!”
这里头,柳夏无辜被害,太子纵然再不高兴,也只能去怨怪刘若芳。
柳太傅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看着宣微淡定的举起茶杯喝着茶,便知道里面还有事儿,就问了一句,“还有其他隐情?”
“当年柳夏的死,在锦乐坊内,可谓是轰动一时,还惊动了刑部。”宣微将茶杯放下来,淡淡一笑,“说来也奇怪,这案子明明到了刑部那儿,却因为查不到结果,一直按压不发。可岳大人同我说了,若是刑部查不明的案件,本应该汇报三司,将邸报下发给开封府衙,帮忙一同查理,可是,这案子,岳大人竟一点都不知道。殿下、夫子,觉得这事可算正常?”
太子眯了眯眼,却没有着急说话。
柳太傅捋着胡子,瞥了太子一眼,沉吟道:“这若是常理来看,自然不正常。”
宣微便问了一句,“那夫子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太傅:“……”
怎么觉得自己的学生,在给自己挖坑啊?
看了看太子神色不明的脸色,柳太傅才道:“这自然是刑部的官员出了问题。”
宣微爽利一笑,“还是夫子经验老到,一看就看到问题在哪儿了。”
柳太傅:“……”总觉得这夸奖有点不太对劲。
他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里面真有刑部官员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柳太傅一直在打量太子。
他们都清楚,如今这刑部,是太子统辖御下的。
若是刑部里头真有官员,徇私包庇,致使这案子压了多年未明,那就不好办了。
太子抬头望着宣微,似是在等宣微的确切答复。
宣微:“这也是我今天来找夫子和太子拿主意的原因,柳夏死亡后,魂魄一直被困在锦乐坊内,她倒是亲眼看到了刑部的郎官,前来查案,也看到了那位郎官,查到了刘若芳的床铺下有血迹,可是那位郎官却在收了刘若芳几千两银子后,一直按压不发。殿下觉得,这郎官可有罪?”
太子皱眉,对上宣微的目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那郎官姓甚名谁?”
宣微微微一笑,“张繁嗣。”
“怎么会是他?”
柳太傅和太子,皆是一脸愕然。
都没有想到,涉案的官员,居然会是张尚书。
这案子……
柳太傅刷地一下看向太子。
就见太子黑着脸,紧握着手边的茶杯。
他望着宣微,像是确认似的,问道:“你确定是张尚书,确定她说得是实话?”
他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柳夏。
宣微明白,淡淡地道:“殿下以为,柳夏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有必要撒谎吗?还是我在陷害张尚书?”
太子沉着脸,一言不发。
柳太傅一颗心都跳了跳,
这涉案的是普通官员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刑部的尚书。
若宣微和柳夏说得都是真的,张繁嗣真的因为受贿,而在明明有证据的情况下,却一直按压不发,导致柳夏冤屈多年未明,以致今日遗祸,那这事就真的难办了。
若是按照正常律法处置张繁嗣,自然伤了太子的根本。
若是不处置……
除非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