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泼皮作的恶事多了去，桩桩件件，人神共愤！”韫琴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在发抖，“说不定今晚，就是有鬼来索命了！”

“你，你休要在这胡说！”扈娘子急道：“我往常对你们那么好，何时逼迫过你们？分明是你们自己觉着钱多，不安分，想去赚那笔钱，怎地全怪在我头上了？！”

“胡说的是你吧。”秋白忍不住了，打断了扈娘子的辩解，含恨地咬牙。

官妓中的姑娘，都是要求家世清白的。

哪个不是寻常日子过不下去了，又知官妓可保清白，才进了长乐楼？

秋白之前也是个寻常的普通农家女，奈何父亲进山打猎时被老虎咬死，母亲也随后病故，剩下她一个，被家中的奶奶卖进了长乐楼。

那时她初进长乐楼时，才八岁。

扈娘子见她生得漂亮，便收下她，让人叫她各种琴棋书画和勾人的手段。

13岁……

13岁，她就被扈娘子送上了一位爱好幼女的官员的床。

因怕被发现或是被举报，她还被蒙着眼，全程被人虐待，结束时她只剩下一口气，浑身是伤。

那时的记忆，到现在她依旧刻骨铭心。

但她怕极了扈娘子。

因为但凡有所反抗的姑娘，要么被扈娘子打到服气，要么就被楼里的打手轮番伺候到服气。

有不少在扈娘子的‘照顾’下，香消玉殒。

说起来，谁不恨她？

但又有几个人明知下场，还敢去反抗？

渐渐地，大家都把扈娘子的话当成了圣旨，心里再不甘，也只能遵从。

今天要不是韫琴先开了口，秋白也不会多说一句，大家的日子还如同往常一样。

但她们俩一开口，后面就有无数人跟着开口。

一时间，长乐楼里变成了众位姑娘对扈娘子的讨伐之地。

扈娘子脸色苍白，浑身气得发抖。

“你们这些小贱皮子！”扈娘子喝道：“我平常对你不好吗？要不是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在我这，你们吃好的穿好的，还有脸来和我吼？果然贱人有贱骨，呸！”

扈娘子也是急了。

长乐楼里的姑娘见她说得这么难听，一个个更加义愤填膺。

眼看着场面有些失控，陆知州赶紧让衙役上前把她们这一群快打起来的女人拉开。

“都安静！你们当现在是菜市口吗？！”陆知州忍不住怒道：“再有人吵乱，一律按蔑视朝廷命官打扰断案之罪，押入大牢！”

陆知州这么一声吼，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仿佛才想起这是什么场合，一个个面露惧色，安分地站着。

衙役把扈娘子从人堆里拉了出来，扈娘子已经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都被扯乱了，面上的精致妆容也有些花了，红一团白一团的，看着仿佛一个跳梁小丑。

她喘着气，满眼生怒，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要不是人拦着，她估计还要和那些姑娘打一架。

陆知州看着她那泼妇模样，皱眉喝道：“你也给我安分点！”

扈娘子抿着唇，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狠狠剜了那些姑娘一眼，却也没在说什么。

“除了刚才那些外，你们还有其他要说的吗？”陆知州的目光放在那些姑娘身上。

韫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没说。

宣微看到她的模样，便问：“韫琴姑娘你还知道其他的吗？”

韫琴却摇了摇头：“……不知。”

宣微挑眉，不再问。

陆景州打量了韫琴一眼，看出她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说了，也没再问。

陆知州以为没什么内情可问了，便朝扈娘子道：“明日一早，本官会去督办处，至于你罪该如何，到时候自有论处。”

扈娘子身子一抖，想要求饶，陆知州却袖子一甩，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看向宣微，“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宣微，“没了。”

陆知州便点点头，转而吩咐下去，让衙役封了长乐楼，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又让仵作带走了万天逸的尸骨。

然后一行人先行出了长乐楼。

宣微踏出长乐楼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扈娘子和韫琴，扈娘子恨极了韫琴，满眼的怒意，但看到还有衙役在，她只是气愤地咬着牙，倒是没说什么

韫琴低着眉眼，不曾理她。

很快，衙役把长乐楼的大门关上，里面的一切，隔绝在他们眼前。

陆知州还要看仵作能不能查出什么来，就算有宣微的话在，但该走的过场还得走，他便先去忙了。

顺带拽走了陆景州。

他让陆景州来苏州，便是跟他先学点事，与各方官员打打交道，等待守孝期过，方便陆景州以后登科入仕。

这等案子，陆景州自然要跟着学。

陆景州却道：“我先送宣微回去。”

“不必了，你们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街上逛逛，再回官学。”宣微婉拒了陆景州的好意，便对他们俩摆摆手，闲庭信步地走开了。

陆景州却是微微一蹙眉。

瞧见陆景州那么关心宣微，陆知州不免道：“成远，你现在对宣微似乎太过关注了。”

“我们是同乡，且她是我带来苏州城的，不应该吗？”陆景州反问。

陆知州心想，应该是应该，但不应该这么过渡关怀。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怕陆景州跟他杠。

且还有案子在，他就拉着陆景州走了，没再继续掰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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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微和陆景州分开，却没有去闲逛，她走着走着拐进了长乐楼的后巷，刚一进去，鬼东西就出现在她面前。

“大人。”鬼东西低声行礼。

“怎么了？”宣微问。

鬼东西道：“之前大人让我去查城中有无什么行事阴损的道士吗？下午时，我便出去查了查。”

宣微，“不是让你先养养伤吗？”

“我那是点小伤，不碍事的……”鬼东西腼腆地一笑，但它的长相实在无法恭维，这一笑，反而更吓人了。

宣微当做没看见，“查到了什么？”

“苏州城中，最大的道观便是谒云观，就在观前街，香火很旺。”鬼东西正色道：“除此之外，我查了查，近期再无道士出入过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