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娘子介绍完,跟献宝似的,夸起秋白和韫琴。
据说经常有人为听她们俩一曲,一掷千金,也有花了万两黄金想要当她们一夜入幕之宾的。
扈娘子自然说,秋白和韫琴都是清馆,清白之身,从未做过腌臜事。
但当她们站出来,看着她们眼底一个个眼含春水,面若桃花的模样,宣微就知道,扈娘子说的不是真话。
不过宣微没开口,懒得去拆穿她。
但她却注意到,在听得扈娘子那信誓旦旦的保证时,那位韫琴姑娘眼中闪过冷色与恨意。
淡淡的不明显,但真实存在。
倒是有点意思。
宣微打量着那位韫琴姑娘。
陆知州同时发问,“你们俩在国色天香隔壁时,可曾听闻什么异响?”
“不曾。”秋白第一个摇头。
韫琴淡淡地道:“不曾。”
“真的不曾吗?”这回开口的是宣微。
听得宣微这样说,扈娘子和陆知州都朝宣微看过来。
扈娘子一直不知这少年是谁,见是陆知州带来的,便想着恐怕身份尊贵,不敢发问。
眼下听得宣微打断陆知州的问话,开口询问更觉得诧异。
宣微却恍若不觉,直视着韫琴,“方才你说不曾时,眼珠向下,手指交握,明显犹豫了一瞬。”
韫琴一愣。
陆知州立即朝韫琴的手看过去,就见韫琴慌乱地松开手。
陆景州低下目光。
宣微继续道:“你听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是实话,没人会为难你,也没人能够为难你。”
韫琴抿着唇角,惊诧地看了宣微一眼。
宣微这句话,意有所指地很明显,像是知道她在忌惮什么。
陆景州听出味来道:“你且放心,有知州大人在,你只管明说,大人都会保你无恙。”
“是,你尽管说。”陆知州知道韫琴身上肯定有隐情,也明白她有所忌惮,不吝于给个保障。
但韫琴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扈娘子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陆大人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那国色天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们肯定清楚,知道的话早就说了,也不会等到这时。”
“但不排除有些人跟她们说,无论听到什么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往外说,否则便会对她们如何不客气呢?”宣微笑着,落在扈娘子身上的目光,却透着一种清澈的寒意。
扈娘子身子一僵,赔着笑:“怎么会有人这么说呢……”
“既无人说的话,那就请娘子站到一旁去,不要妨碍府衙查案。”宣微笑道:“除非娘子不想将长乐楼开下去了,那您尽管阻拦。”
这话一顶帽子扣下来,扈娘子皮笑肉不笑地笑笑,见陆知州不阻拦宣微,便退了下去。
陆知州看向韫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你若不说,将来被知州查出,按律要照共犯处置的,到时候非死也得流刑。”陆景州补充道:“你一个姑娘家,无论是死刑还是流刑,你觉得你还有命活着吗?就算你现在不说,那背后威胁你的人,已然看出我们知道你藏着隐情,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他这一手威胁,快准狠地掐住了韫琴的命穴。
她不怕死,但怕被人用其他法子处置。
韫琴想了想,直接道:“是,民女在房间内时,确实听到隔壁房间有异响。”
见陆景州一番话,就让韫琴说了实话,宣微挑了挑眉,心想不亏是名震江南的神童啊,这番揣测人心着实厉害。
闻言,陆知州则急忙地问:“什么异响?”
“隐约间,民女听得有咚咚咚的声音。”韫琴道:“一声又一声,像是有人拿着东西在拍什么,但声音不大,民女并未听出来具体是什么声音。”
“这声音持续了多久?”陆景州问道。
“大约一刻钟。”韫琴回想了一下,答道。
一刻钟……
那就是十五分钟。
很长时间了……
宣微,“此外还有其他声音吗?”
“有一些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在拖拽什么。”韫琴道:“还有一些……”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去,面有赧色。
迟疑着,慢吞吞地说:“还有些呻.吟声……”
也就是因为这声音,韫琴当时还以为,是某些耍流氓的客人,强拉着姑娘进房间做些腌臜事,并没有注意。
事后没多久,有龟.公发现了尸体,她才渐渐地觉着不对劲。
但官府的人还没来,扈娘子就先警告了她们,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要说,一旦乱说话事后小心自己的皮子。
有她警告在先,楼里的姑娘哪敢乱说话。
韫琴也做了哑巴。
“呻.吟声……”韫琴说得羞涩,指的是什么,大家伙都懂。
陆知州冷眼瞧着扈娘子,“官妓从不许有男女苟合之事,你不会不懂,为何准许人家在长乐楼内胡来?”
“我,我这是不知道啊……”扈娘子硬着头皮道:“当时我在外头,哪里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大,大约是有人吃醉了酒,闯了进去,未必和万老爷的死有关呀!”
“哼。”闻言,韫琴却低哼了一声。
扈娘子面皮一僵,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陆知州立即问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是,民女还知道很多事情。”韫琴一旦开了口,就想把这么多年来的愤懑发泄出来似的,她无视了扈娘子凶狠的目光,坦言道:“这长乐楼根本就不是正经的官妓,就是打着官妓牌子的暗娼馆,但凡主家给的钱多,楼里的姑娘便清白难保。”
说着,她哽咽了一声,“我们这些最初进来时,说得卖艺不卖身,可时至今日,大人不妨问一问在座的姐妹,还有几人是清白之身?有几人没有被这黑心的娘子强行送到某些人的床上?”
随着韫琴声音越来越大,其余姑娘面上都出现悲色和赧色。
扈娘子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宣微玩味地笑,“看来这长乐楼里,还有很多隐情啊!”
“不止我说得这些!”韫琴拉开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就见上面有不少交错的浅淡鞭痕,像是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她不止逼我们在暗下接.客,还逼迫我们供那些人玩乐,不计法子。有好些姐妹,因此没能活着从床上下来,结果她呢,随便一张草席将人卷出去埋了,把众多姐妹的血汗钱赚在手里,继续逼迫下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