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折伊眸光一片清明。

楚衡神色温柔认真：“我知道。”

和苏玦聊过之后，楚衡就在考虑要不要向折伊坦白，要不要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

明明发现折伊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情绪，在他面前伪装做戏。

明明知道折伊一直在纵着他，由着他。

明明猜到折伊一直在等他坦白。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装多久？

不曾想今日下狱，让楚衡突然间看清了自己的心。

楚衡的内心开始排斥继续欺骗，继续伪装这样的念头。

偏生老天像故意同他开玩笑一般，不给他考虑犹豫的时间。

那些怪物来了。

他不想把折伊交出去。

他，舍不得。

古泽四人离开后，仅仅一盏茶的时间，楚衡便做了决定，坦白。

楚衡生平第一次这么仓促，略显冲动，甚至有些不顾后果地做了决定。

那些怪物很难对付，他怕自己此去再也回不来，没有机会说出折伊想听的话。

他怕她等不到，怕她失望。

至于坦白后她会怎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他都接受。

折伊一动不动地望着楚衡，沉默了好一会儿。

“将军，我最恨人骗我了，你现在改口说刚刚的话都是骗我的，还来得及。”

楚衡，我给你后悔的机会，你要不要改口？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之前才是在骗你。”楚衡歉然道，“折伊，对不起。”

折伊抬手轻轻拍掉了她蹭在楚衡衣服上的黑粉，手缓缓上移，一点一点将楚衡脸上的黑印擦去。

这一次，楚衡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像以往那般覆住折伊的手背，亲昵地蹭着她的手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折伊，任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流连。

看着面前干净俊美的男子，折伊收回手，负手而立。

楚衡刚刚是认真的。

折伊轻轻地开口：“楚衡。”

“嗯。”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折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知道吗？我幻想过很多次你对我说不是的场景，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在天牢，他是阶下囚，她一身糙汉子的装扮。

他冷不防地说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楚衡静静地望着她，没说话。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给我不一样的回答。”折伊眼底多了神采，眸色明亮，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倏然松了。

折伊展颜一笑，露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

“楚衡，我原谅你了。”

虽然楚衡还没说想用她的命做什么，但对她来说，能听到“不是”这两个字，足矣。

她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坦诚相对，没有欺骗。

楚衡看到了折伊眼底的光，她的笑容，明媚动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哪怕她现在一脸大胡子模样。

她说，楚衡，我原谅你了。

她就这么简单，这么轻松地原谅了他？

“为什么？”楚衡微怔。

他以为折伊至少会生气，会愤怒，会骂他一顿。

可是，她没有。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的回答。”折伊眼眸莹润，“因为，我等到了想听的话。”

“我的回答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很重要。”折伊偏头一笑，“楚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骗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成全你，哪怕要我的命也可以。”

她不是第一次说，可以用命帮他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楚衡眼眶微热，折伊早就知道他想要她的命了，“是不是你假死离开的那段时间，在密道？”

猜到折伊可能已经发现他在骗她以后，楚衡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他唯一可能露出破绽的，就只有她假死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对她是失控的。

他在明，她在暗。

她在雁归林昏迷后，让那些戴斗笠的男人转达的那些话，也是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会帮他。

“是。”折伊浅笑，“我跟踪了你的人，那个叫燕斐的男人。”

楚衡微微合眸，原来她那么早就知道了。

“明知我想要你的命——”楚衡顿了顿，“为什么你还要救我，给我治病？”

她在雁归林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现在他面前的？

她明明可以不去雁归林，明明可以对他置若罔闻。

“因为你是楚衡啊。”折伊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答应过，一定要护你周全，我不能食言。”

如果她没有重生来此，没有遇上楚衡，她可以当自己承诺不存在。

可是遇上了，她就没办法狠下心视若无睹。

这是她欠楚奕的。

何况楚衡身上的“鬼魅”是她弄出来的，她难辞其咎。

“就因为你对你师父承诺过，你就做到这种地步？”楚衡喉咙微微一紧。

除了承诺，就没有其他缘由了？

折伊低眉片刻：“还因为我不甘心吧。”

“不甘心？”楚衡不解。

“我不相信镇国王的儿子，楚奕的弟弟会是那般无情冷漠之人，我想给你机会，也给自己机会。”

楚衡有些诧异，竟是他父兄之故。

提起他的父兄，折伊的态度有些奇怪，像平辈间的欣赏和惺惺相惜，而不是晚辈对长者的那种尊敬。

楚衡心下微苦：“你说会试着喜欢我，留在我身边，都是假的，都是在做戏？”

“许你骗我，就不许我骗你？”折伊笑了笑，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

楚衡抬手轻轻扶额，他这就叫自食恶果。

“折伊，遇上你，我认输了。”楚衡露出一个释然轻松的笑容。

折伊凝眸一笑，歪着一点点头：“楚衡，我还是想再问你一遍，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心下依旧觉得楚衡这个时候突然坦白，不太正常。

“好吧，确实发生了那么一点事。”楚衡知道说没发生她肯定不信，反倒会更起疑心。

“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蹲大牢了啊。”楚衡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很不幸，比预计的提前了三天，计划有变，要提前行动。”

折伊咬牙不悦：“所以激怒齐延烈，让他把你关入天牢，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楚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