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头微微仰着，俊美的侧脸在灯火的映衬下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嘴角噙起的笑容甚是玩味，气质亦正亦邪，言语间对皇位志在必得。

折伊站在一边面带娇羞，用崇拜而花痴的眼神看着楚衡。

演戏演得很到位。

窦先生一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可仔细想了一圈，不由得信了。

之前楚衡的人审问他和小武时，不管谁来，从未挥退看守的影卫，而且问的也都是和侯爷有关的问题。

然而今日，楚衡只带了姚折伊一人，连他最信任的苏玦都没带，还是夜里前来，并且挥退了影卫。

看来，连苏玦他们都不知道楚衡有心皇位。

想想也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窦先生暗叹，普天之下的男子，果然都想登上那个宝座，连楚衡也不能免俗。

“想不到世人眼中对大齐忠心耿耿的辅国大将军，竟也是狼子野心之辈。”窦先生言语讽刺，“楚衡，你藏得够深的，你这么做，有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兄吗？”

镇国王和楚奕清风朗月，赤城忠烈，丹心碧血，他们在世时若有心谋反，大齐早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虽各为其主，不是一国之人，但镇国王和楚奕这样的人，窦先生还是由衷敬佩的。

若西越国多几个镇国王和楚奕，吞并天下指日可待。

“他们会明白我的。”窦先生提到了父兄，楚衡倏然变了脸色，声音沉冷。

窦先生感觉到了楚衡身上的杀气，知道自己触了楚衡的逆鳞。

“明白？未必吧，他们都是忠心义胆之人，若知道你想弑君夺位，辱没门风，只怕死不瞑目。”窦先生再一次挑战楚衡的底线。

楚衡咬了咬口后槽牙，手紧握成拳，强压下怒意。

“忠心义胆？”楚衡冷笑，浓浓的讽刺，“我也想忠心义胆，问题是齐延烈一心要对我，对镇国王府赶尽杀绝，拿命换一个忠心义胆的虚名，你觉得值吗？”

楚衡在大齐是什么处境，窦先生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齐延烈做梦都想杀掉楚衡，拿回兵权。

侯爷是齐延烈的心腹，给齐延烈出过不少对付楚衡的主意，包括给楚衡下毒。

果然，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楚衡这是被齐延烈逼到不得不反了。

“将军，犯不着跟他说这些，我们只需知道从哪里能得到药丸就行了。”折伊适时插话，威胁道，“窦先生，如果你老老实实说出有关药丸的事，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要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窦先生沉思片刻，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你说的，礼尚往来。”窦先生盯着折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最好奇的仍旧是姚折伊的身份。

她刚刚说的上一辈人的恩怨是什么意思？

她和侯爷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折伊向楚衡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楚衡回了一个眼神给她，意思是同意她说。

两人的戏做得很足。

窦先生看着两人使眼色，有了楚衡的首肯，姚折伊这回应该会说实话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发发善心，满足你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折伊挤挤眼，“祝你死得瞑目。”

他对她的身份还真是执着啊。

窦先生浑浊的眸子如刀一般锐利，姚折伊说话的语气样子真的十分讨厌。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早就死几百回了。

不过，窦先生也知自己绝无生路，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更何况，他知道了楚衡的秘密，知道楚衡有心谋反，就算他想活，楚衡也不可能留他的命。

“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快。”窦先生咬牙，说话很不客气，“要是想知道药丸的事，你就说出你的身份。”

意思很明显，她今天不说出身份，她就休想知道有关药丸的任何事。

“贺南瑾房中收藏着一副女子画像，你知道吧？”折伊双手环胸，靠回到铁栏上，目光狡黠，“我，是画中女子的徒弟。”

折伊没有明说谢芷茹这个名字，她想探探窦先生的底。

如果窦先生知道画上的女子是谁，那他必然知道沈书尧和她之间的事，也就意味着，他知道更多的秘密。

如果窦先生不知道，那她接下来问话得换另外一种方式。

窦先生大惊：“不可能！”

谢芷茹有徒弟？

他从未听说。

“有什么不可能的？认亲礼那日，我特意弹了师父的曲子试探贺南瑾，他认出来了。”折伊断了顿，“准确来说，应该是沈书尧认出来了。”

折伊加重语气，特意强调了“沈书尧”三个字。

沈书尧。

窦先生一惊，他有多少年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姚折伊竟然知道侯爷以前的身份。

认亲礼那日回府后，侯爷突然和他说起谢芷茹，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侯爷怎么突然提起她。

原来是因为姚折伊！

得知姚折伊坠下溪谷时，侯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侯爷心中已经认定她的身份了。

“你真是她的徒弟？”窦先生眯着眼睛问道。

折伊轻哼，声音冷了几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在雁归林对你们下死手？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那么恨十三郎？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想动你家主子？”

窦先生嘴唇微颤：“你是替你师父报仇！”

“我和师父的师徒缘分虽浅，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但她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比那狠心将我扔在长宁县不管不问的双亲好百倍千倍。”

“贺南瑾骗了我师父，还让人杀了师父的外祖父一家，师父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为他们报仇，难道不应该吗？”

“若不是跟踪你们，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安王一家的死是拜贺南瑾所赐，也不会知道你们曾经用药丸控制过梁帝。”

“更过分的是，你们竟然想把用在梁帝身上的手段用在将军身上，想用药丸控制将军，我岂能让你们如愿。”

折伊眼神阴冷，戾气太盛，窦先生仿佛又看见了雁归林那日的姚折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