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战事一起，苦的都是百姓。

折伊参研多次，战事经历不少，甚至多次披甲上阵，所以不用亲眼所见，她也知道大梁当年的惨状会是什么样。

尽管已是前尘之事，但她毕竟曾是大梁的皇后，大梁也是她曾经一心守护的国土。

她为大梁付出了很多心血。

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国土，最终成了焦土，落于他国之手，折伊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大齐的军队攻进京城后，是不是也在京城屠城了？”折伊淡淡地问。

“对，若非楚将军及时赶到，被屠杀的百姓不会只是近万，只怕京城二十万大梁百姓都会成为刀下亡魂。”男人说到此处，幽幽一叹。

他们组织里有一部分大梁人，有几个人的家眷因为搭救不及，死在了大齐的刀下，其中就包括他的母亲。

他的父亲是大齐人，母亲是大梁人。

父亲病故后，他母亲想回大梁长住，他便陪她去了。

不过他经常来大齐办事，大梁大齐两边跑。

战事刚起时，他人在大齐。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战事会打到什么程度。

为了以防万一，他曾飞鸽传书让组织的人想办法将母亲带来大齐，但他母亲拒绝了。

他母亲毕竟是大梁人，对大梁是有情分的，她不想离开。

何况那时候战事四起，城门紧关，想要出城极是不易。

母亲觉得还是呆在自己家里比较好，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后来他见形势不对，大齐大肆屠城，他便想方设法赶去大梁想救出母亲。

他混进大齐兵士中，一路随军往京城而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那一路，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屠城，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惨死在他眼前。

满眼都是血，满耳都是惨叫声。

他也曾暗中劝过，甚至杀了一些大齐兵士，试图阻止他们屠城。

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男人半天不说话，情绪有点异样，折伊猜想，看来他有亲人死于屠城。

不过折伊没问出口。

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身份很神秘，以组织的名义行事时不是蒙面就是戴斗笠。

除了他们组织内部的成员外，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真实的出身来历，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亲人。

找他们办事的人首先要遵守一条，不问他们的出身来历，不看他们的面容。

这个秘密组织的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反倒还有点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意思。

所以折伊一直很尊重他们，从未逾越界限。

听男人这么说，折伊明白这个秘密组织为什么对楚衡这么拥护了。

因为楚衡阻止了屠城。

“当年谁先带兵到的京城？”折伊语气微冷。

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主帅该死！

若非主帅首肯，底下的将士不敢如此行事。

有机会的话，她弄死他！

男人语气一冷：“当今太后的表侄儿。”

“宇文杰？”折伊微微咬牙。

男人转头看向折伊，不过夜色太暗，他没看清折伊的表情：“你听说过宇文杰？”

折伊轻哼，语气讽刺至极：“何止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

宇文杰还未参军以前就是个狠角色，生性凶残，残忍无情，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子，太后的表侄儿，作威作福，欺压良善，被他作践的无辜百姓不少。

参军后，宇文杰的性子不仅没收敛，反而更加暴戾，在战场上以杀人为乐，简直心理变态，连畜生都不如。

折伊当年私下游历大齐时还和宇文杰有过过节，被她套头痛打了一顿，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丫的，折伊扼腕，早知如此，当年她就应该直接杀了宇文杰！

宇文杰这样的人也能带兵，齐延烈脑子被驴踢了！

“听你的语气，好像恨不得将宇文杰千刀万剐。”男人说，“你和他有过节？”

折伊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反问：“难道你不想把他千刀万剐？这种残暴不仁的东西，你眼中容得下？”

“自然容不下。”男人说道。

“所以，宇文杰还活着吗？”

若是活着，她今晚就去灭了他。

折伊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太气了！

“死了，被楚将军杀了。”

“杀得好！”折伊想鼓掌，“有没有剁碎了喂狗？”

楚衡倒是很有担当和魄力。

“楚将军把他杀了已经担着很大的风险了。”男人扶额，“宇文杰毕竟是太后的表侄儿，他爹也位高权重。”

姚大小姐，虽然我看得出来你厌恶宇文杰，但你理智点。

“我知道啊，人前不能剁，人后可以剁啊，难道还要给他留个全尸？”

身为大梁皇后，爱民如子的她都没有个全尸，宇文杰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还留全尸，还有没有天理了？

意难平！

男人算看出来了，这位姚大小姐骨子里挺暴躁的。

“剁倒是没剁，不过刚下葬两天，宇文杰的尸首就被人偷偷刨出来扔江里喂鱼了。”

“这还差不多。”折伊挑眉，“你们干的？”

“嗯。”男人承认了。

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惨死在宇文杰刀下的老母亲？怎么对得起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

“干得好，给你点个赞！”折伊竖了竖大拇指。

男人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年，楚将军率兵攻打的城池是最易守难攻的，也是耗时最久的。但是楚将军治军严明，他的大军途经各个城池，未取当地百姓一分一毫，粮草不够宁愿挨饿，或者吃野菜啃树皮。”

楚将军年纪轻轻，小他整整十岁，却能让率领的大军齐心听他号令，誓死追随。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相比之下，其他主将真的逊色太多了。

折伊了然，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兵士都会有情绪。

楚衡能令兵士做到这种程度，足见他在兵士心目中的分量。

“攻占城池后，楚将军的大军没有伤过一个无辜百姓，更多的是安抚，甚至杀了战马救济挨饿受冻的百姓。”男人换了口气，“最初楚将军率兵攻城时，大梁军将百姓还顽抗，到后来的几座城池，直接开门相迎了。”

与其他几路大军屠城的残忍之举相比，楚将军太仁慈了。

折伊没说话，楚衡这种兵不血刃，收揽人心才是兵家的上上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