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独孤对“鬼魅”特别感兴趣,追问:“小太监中毒后有什么症状?”
“他中毒一月有余,最初心口疼痛难忍,半月后会浑身抽搐,身上出现瘀斑,瘀斑从心口处开始腐烂。到最后已然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怕解了毒,也一身残疾。”
想起小太监中毒的惨象,锦禾至今心有余悸。
看了一眼中毒两年之久还能活下来的楚衡,锦禾慨然叹道:“司马公子对此毒一无所知,却能在毒性蔓延前找到压制的办法,保住将军性命,真不负神医之名!”
锦禾绝不是恭维司马独孤,而是发自肺腑的佩服。
司马独孤却是倒吸冷气,背脊一凉。
幸亏他在那些症状出现前,及时帮小衡衡压制住了毒性,不然小衡衡就算活下来,如今怕也人不人鬼不鬼了。
“为什么要帮我?”
楚衡双手撑着长案,食指轻敲桌面,幽沉的眸子认真地望着锦禾。
锦禾对他们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什么都没问就自请给他诊脉,确认他中了“鬼魅”后,便毫不犹豫写下解药方子。
若说没有缘由,楚衡是不信的。
锦禾迟疑片刻,郑重地行了一礼:“因为娘娘说她欠镇国王府一条命,娘娘没来得及还的,奴婢替娘娘还。”
楚衡呼吸微窒,自然知道这条命指的是谁。
想起因谢皇后死去的大哥楚奕,楚衡的情绪起了波澜。
他不否认谢皇后的为人,但因为楚奕的死,他对谢皇后一直心有芥蒂,无法释怀。
司马独孤得知解药的激动之情瞬间消退,楚奕是楚衡心里的痛,是镇国王府永远抹不去的一道伤。
楚奕死后,镇国王府发生了很多事,楚衡被迫挑起了镇国王府的大梁。
待尘埃落定,当初张扬肆意,潇洒不羁的无忧少年早已被世事埋葬。
活着的是执掌重兵,淡定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辅国大将军。
司马独孤想,若楚奕还在,大约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见楚衡和司马独孤闭眸合眼,久久不语,锦禾心知自己说到了他们的痛处。
锦禾转移话题:“请将军相信奴婢,奴婢不会对镇国王府的任何人有任何不轨之意!奴婢猜想将军应该在怀疑姚折伊,也怀疑奴婢和姚折伊有关联。不瞒将军,其实奴婢也在怀疑她。”
楚衡敛住情绪:“此话怎讲?”
锦禾将昨日她和姚折伊见面的事仔仔细细说了。
司马独孤眯眼:“她自称是谢皇后的人?”
“没错。”锦禾慎重地说道,“可奴婢觉得她不是。”
“为何这么觉得?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小衡衡确实想将你们一网打尽呢?”司马独孤歪着头,姿态放松了些,玩味地问。
锦禾的样子不像撒谎,她很坦诚。
在说到谢皇后欠镇国王府一条命时,她甚至露出了内疚的神情。
锦禾的话应该可信。
“不可能!”锦禾脱口而出,“奴婢相信将军的为人,大梁灭国后,将军对大梁人多有照拂,奴婢是知道的。”
她更相信皇后娘娘的眼光,娘娘对镇国王很是敬重,对世子楚奕也颇为欣赏。
楚衡秉承家风,为人必不会差。
“那你为何怀疑姚折伊?”楚衡坐回到椅子上,“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很有问题。”锦禾无比笃定,“知道此毒的只有娘娘和贴身伺候娘娘的六个宫人,娘娘仙逝,六个宫人只有奴婢还活着,但奴婢从未见过姚折伊。”
顿了顿,锦禾又继续说道:“还有,娘娘觉得‘鬼魅’有伤天和,根本没留下配方,只留了解毒药方,而且药方是放在装毒药那个木盒的夹层里,根本没夹在什么书里。姚折伊若真是娘娘的人,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没准姚折伊是你家娘娘暗中培养的心腹,只是你家娘娘没对她细说‘鬼魅’的事,所以她才一知半解呢?”司马独孤提出质疑。
“可能性不大,娘娘的大小事或许会瞒着其他人,但绝不会瞒着奴婢和掌事姑姑。”锦禾微微咬唇,不可避免地又提到了不应该提的话题,“而且娘娘身边的人都不会有谋害将军之心,不可能在将军汤里下药。”
他们几个宫人深受娘娘之恩,不信天不信地,只信娘娘。
娘娘答应过楚奕,不会伤害楚衡,他们自然也不会。
“那就奇怪了,如果姚折伊不是谢皇后的人,那她怎么会知道你们特定的传递符号,怎么会知道这毒叫‘鬼魅’?”司马独孤摸着下巴思考,“她害小衡衡又有何目的?”
“这也正是奴婢想弄清楚的事。”锦禾垂首,“奴婢愿听将军吩咐,弄清她的身份来历。”
锦禾说的事让楚衡很意外,他需要时间思考琢磨。
楚衡让锦禾先退下,他若有事,自会吩咐她。
锦禾告退离开,刚出门,楚衡又叫住了她:“等等,我有点好奇,你诊脉是跟谢皇后学的吗?”
他听说谢芷茹懂点医术。
“是的。”锦禾回道,“娘娘手把手教奴婢的,只是奴婢愚笨,没学好。”
“原来是这样。”楚衡点点头,“没事了,你下去吧。”
锦禾离开后,司马独孤撑着额头瞅着楚衡:“刚刚为什么那样问?”
他了解楚衡,他这么问必有原因。
楚衡的指尖轻轻地点着自己的眉峰:“她和姚折伊诊脉的手法方式如出一辙。”
司马独孤一愣,小衡衡观察得果然够细致。
“依你这么说,她们两个的医术可能都是谢皇后教的?”
楚衡微微摇头:“不确定。”
“不对,姚折伊是姚纲的女儿啊,长宁县老少看着长大的,要说冒名顶替也不太可能,谢皇后怎么会去教她医术?这完全说不通啊。”司马独孤撇嘴,“难道她有分身术不成?”
楚衡将司马独孤的话听在耳里,却没作声,陷入沉思中。
许久之后,楚衡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
难道姚折伊就是他要找的人,她是那把“钥匙”?
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