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伊让秋姑姑去马车上拿了一件衣裳过来，风辞抬手示意，围住宫女的亲兵让开一条道。

“姑娘，你先把衣服披上吧。”折伊慢慢走近宫女，声音格外轻柔。

宫女偏头看向她，目光凌厉：“你是谁？”

“我是京兆府尹姚纲的女儿，姚折伊。”

“如果你是来劝我的，大可不必，要我把人偶给他们，绝不可能！”宫女红着眼，倔強，执拗，“娘娘不该被人如此对待。”

宫女看人偶的眼神，如若珍宝。

这个小丫头在她死后还能忠心耿耿，誓死相护，折伊心里是高兴的。

“姑娘，你护不住人偶的。”折伊的话很扎心，“祭典对他们而言何其重要，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护不住，但有人会替我护住。”

折伊柳眉轻蹙，压低声音：“你指的是将军？”

宫女没有回答，继续仔细地擦着人偶。

折伊了然，主仆七年，又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人，她既然敢说有人会替她护住，那她心中必是有了打算。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折伊指了指矮胖男人乘坐的马车。

“一个好色之徒而已。”宫女轻哼，满脸都是厌恶，“想用他威胁我的话，可以省省了。”

折伊看到宫女肩颈下隐约可见的吻痕，牙印，已然心中有数。

那个矮胖男人只是把她当玩物。

宫女身手不弱，却甘心任那个男人欺辱，必是有求于他。

眼下，她敢当众扰乱祭典，行刺楚衡，说明那个矮胖的男人对她已经无用。

她的目标是楚衡，准确来说，是镇国王府。

身上刺了“奴”字之人，除非皇帝大赦，否则一生都脱不了奴籍。

为奴为婢，必定受气，除非能遇到一个不错的主子。

镇国王府确实算个不错的去处，楚衡心思虽深，但并非苛责之人，下人在他那儿不会太受气。

折伊想了一下，心中有了主意。

“姑娘，你还是先把衣服披上吧。”折伊将衣服递过去，“你的皇后娘娘若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模样，肯定会很难过的，你忍心看她难过吗？”

听折伊提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宫女低头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衣襟，又看了看人偶，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

隔了好一会儿，宫女像是大梦初醒般，抹了抹眼泪：“是啊，皇后娘娘会难过的，我不能让皇后娘娘难过，我不能。”

宫女一手扶着人偶，一手去接衣服。

衣服遮掩下，折伊的手指快速在宫女手心上画了个符号。

宫女抬眼，对上了折伊那双澄澈清明的眸子。

下一刻，宫女忽然猛地抓住折伊的手腕往身前一拉，反手用手臂勒住了折伊的脖子，挟持了她！

宫女的手臂十分用力，折伊被勒得干呕咳嗽，难受得不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丫头，你要不要勒这么紧啊？

“大小姐！”

刘管家和秋姑姑大惊！

“你，你——”秋姑姑又急又气，“你快放了我家大小姐，不然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刘管家沉着脸站在一旁，心下虽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但他相信楚衡会出面，便没吭声。

风辞和围住她们的亲兵皆不敢上前，宫女放下人偶，拔了折伊头上的银簪，对准了她的脖子。

“今天，谁要敢碰人偶一下，我就杀了她！”宫女声音冷冽，挑衅道，“我倒要看看，在你们眼里，是京兆府姚家小姐这条活生生的人命重要，还是一个人偶重要！”

宫女的话令百姓们怒火中烧，七嘴八舌地大骂起来——

“臭丫头，你敢威胁我们？”

“黑心肝儿的东西，姚家小姐可怜你，好心给你送衣裳，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

“难怪会护着谢芷茹那个贱人，原来她的心肠和谢芷茹一样歹毒。”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狗！”

“恶心！”

“下作！”

“呸！”

“狼心狗肺的东西！”

“……”

谩骂声此起彼伏，百姓情绪激动，场面一度失控！

楚衡负手而立，不发一语静静地看戏，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骂！骂！你们尽管骂！你们骂一句，我就刺她一下，我看看谁熬得过谁！”宫女怒吼，突然猛地将银簪扎向折伊的肩膀，带出一抹鲜红的血！

折伊痛得惨叫一声，百姓急红了眼，欲上前制止。

宫女举着银簪又狠狠扎到了折伊的肩上，大喝：“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

司马独孤懒洋洋地靠在路边的树上，围观姚折伊和宫女这场挟持人质的大戏。

百姓被宫女的狠劲儿惊到了，皆不敢再上前，纷纷将目光投向楚衡。

楚衡抬手示意百姓们安静，看着宫女正色道：“姑娘，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宫女等的就是楚衡这句话：“只要将军肯帮我保住人偶，让他们离开，我便放人任凭将军处置，否则，我不介意带着姚家小姐同归于尽！”

楚衡蹙眉一脸为难：“姑娘，你——”

“我只问将军肯不肯？”宫女毫不客气地打断楚衡的话。

楚衡做思考状，没回答。

“也对，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岂会在乎姚家小姐这条区区人命。”宫女冷笑，“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能有姚家小姐陪葬，倒也不亏。”

宫女咬牙，举起银簪欲刺向折伊的心口。

“住手！”楚衡出声阻止，“好！本将军答应你！”

百姓们闻言，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楚衡一副无计可施的神情，走到百姓跟前屈身拱手抱拳，对领头的几个百姓低声说了几句话。

百姓们将楚衡的无奈看在眼里，眼下为了救姚家小姐一条命，他竟屈尊亲自向他们求情，还要给他们银两救治受伤的百姓。

世人皆知镇国王府忠义爱民，辅国大将军这般做法，折煞他们了。

隔了一会儿，百姓纷纷向楚衡行礼告退，之后对着宫女啐了几口唾沫，纷纷离开，他们回去再重新做个人偶就是了。

百姓走远后，宫女松开折伊，将银簪交还给她。

风辞和亲兵上前，齐刷刷地将刀剑指向宫女。

宫女恍若没看见刀剑一般，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扶起倒在地上的人偶，继续擦着上面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