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百姓一个个情绪激动，将宫女围在中间吵吵嚷嚷争论着什么，大有动手的架势。

折伊瞥了一眼楚衡，见他八风不动，似乎没有插手的意思。

也对，这事要管也应是当地县衙管，当地县衙管不了还有京兆府。

楚衡若多管闲事，没准还会被不怀好意的大臣弹劾越权行事。

何况鞭笞祭典是朝廷默许的，前朝宫女擅自扰乱祭典，又是个身份低贱的刺字奴婢，就算被百姓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

这个时代，奴婢的命最不值钱。

不过，以宫女的身手，被百姓打死的概率几乎为零，她没把百姓打死就算手下留情了。

这点自信折伊还是有的，毕竟宫女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折伊正想着事，前方传来几声尖锐凄厉的惨叫。

她动手了！

宫女从一个百姓手中夺下一根木棍，几个旋身，半数百姓手中的木棍悉数掉落在地。

百姓赤手空拳还想打她，也被她卸了骨头！

折伊面巾之下的嘴角微微弯起，很满意宫女的表现。

围观的人发出惊叹，那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竟有如此身手！”风辞诧异极了，“前朝宫女中，只有谢皇后的贴身宫女会武艺！”

“这么说，她是谢皇后的人。”司马独孤眼睛一亮。

风辞回道：“应该是。”

楚衡偏头看了一眼折伊，见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宫女身上。

虽然她带着面巾，楚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眼底沁着笑意。

心怀疑虑的楚衡移开视线，见那名宫女已然冲破了百姓的包围圈，抱着人偶朝他们快速飞奔而来。

眨眼间，那名宫女就冲到了他们跟前。

“站住！”

风辞和随行的亲兵拔刀拔剑，上前保护楚衡，试图将这名宫女拦下。

谁料，宫女不仅不退，反而和他们打起来。

打斗之际，“嗖”一声，宫女突然朝楚衡掷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楚衡揽住站在身边的折伊，带着她侧了一下身，匕首从他们胸前飞过，稳稳地扎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车车身上。

“没事吧？”楚衡低头问折伊。

折伊站稳后摇摇头，楚衡的反应还挺快，下意识之间竟然没忘了护着她。

这种情况，她是该笑还是该哭？

宫女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死死抱着人偶，被风辞踢了一脚后倒在地上，亲兵将她团团围住。

楚衡打量着宫女，见她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很明显，她是冲他来的。

她朝他掷出那把匕首，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落个行刺朝廷命官的罪名，让他不得不插手此事。

好聪明的宫女，知道借力打力。

鞭笞祭典被打断，人偶也被抢走，百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乌泱泱举着棍子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辅国大将军在此，不许放肆！”风辞厉声喝道。

听到“辅国大将军”五个字，领头的几个百姓止步，伸手挡住身后的其他人。

“你是楚衡楚将军？镇国王府的二公子？”站在最前头的壮汉望着楚衡问。

楚衡上前两步，气度非凡，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正是，本将军回京，路过此地，不知发生何事？”

镇国王府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深得百姓敬重。

这些人原来虽是大梁百姓，但或多或少都受过镇国王府的恩惠，大梁覆灭后，身为辅国大将军的楚衡对他们也多有照拂。

得知楚衡的身份，百姓皆不敢造次，齐齐作揖行礼。

壮汉把事情的经过跟楚衡说了一遍，希望楚衡将宫女交给他们处置。

“不行，人不能交给你们！此女行刺将军，犯下大罪，必须由将军发落。”风辞义正言辞地说道，楚衡一个眼色，他便知道自家公子是什么意思了。

楚衡负手而立，不发一语，温雅中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度，不怒自威，不可违抗。

他的态度很明显，这个宫女谁都别想带走。

百姓们一阵窃窃私语后，壮汉说道：“这样吧，人可以交给将军，但人偶必须还给我们！”

辅国大将军在他们心里是很有分量的人物，将军要亲自处置的人，他们岂敢横加阻拦。

“休想！”宫女抱着人偶从地上爬起来，双眼通红，嗓音沙哑，“我是不会把人偶给你们的！”

“臭丫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扰乱祭典，打伤我们的人，我们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不管你和谢芷茹什么关系，今日，这人偶你不还也得还！”

“对！谢芷茹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不烧她人偶，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烧人偶！烧人偶！烧人偶！”

“……”

宫女好似没听见百姓的喊叫声一般，没有理会自己下滑的衣襟，默默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地擦着人偶上的污渍。

小心，细致，虔诚。

宫女那神情，看得折伊心酸。

蠢丫头，一个人偶而已，给他们就完事了，何至于如此拼命。

“这名宫女还真是有情有义，忠心耿耿。只是，她要不把人偶给他们，事情怕是有点麻烦哟。”司马独孤压低声音，“小衡衡，你虽然是大将军，但也不能肆意包庇扰乱鞭笞祭典的人，这要是传出去，肯定又有人要大做文章了。

楚衡倒没司马独孤那么在意，他被人大做文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种坐不实的罪名，再多几回又何妨？

皇上和太后除了会偷偷摸摸在背后下黑手外，明面上并不敢对他做什么。

他迟迟不说话，不过是想探探某个人的反应。

“折伊，你觉得眼下该怎么办？”楚衡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折伊眼眸流转，这种事居然问她怎么办，秀逗了。

楚衡，你又在怀疑什么？

我让你怀疑个够！

“她这么在意人偶，若是明抢明夺，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可不把人偶还给百姓，今天这事怕是得一直僵下去。”折伊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民女去劝劝她。这里是京兆府管辖的地界，民女也不想事情闹大，连累父亲。”

“这样也好。”楚衡颔首，她的理由还真挑不出半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