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她！烧了她！烧了她——”

百姓鞭打完后，情绪更加高涨，呼声喊声震天动地！

折伊气得牙疼肝疼肺疼全身疼，总算明白楚衡听到祭典时为什么语带讽刺了。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进行心理暗示，这些百姓都是被大齐皇帝和史官给蒙骗了，不能完全怪他们。

可是，百姓喊打喊烧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仇恨至极，折伊再多的心理暗示也没用。

搓火，搓火，真的太搓火了！

显然，这个鞭笞祭典是朝廷默许的。

大齐皇帝借史官的嘴煽动大梁人的情绪，让他们将灭国之罪的矛头集中指向她，模糊了大齐灭大梁这个焦点，淡化大梁人对大齐的敌意，统一疆土，稳定朝局，收揽民心。

站在大齐皇帝的立场，他这么做并无不可。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梁的痕迹应该慢慢消退，如此才更有利于百姓融合。

现在弄一个鞭笞祭典，年年提醒百姓他们曾是大梁人算什么事？

还有原来的大梁人，一个一个都特么不带脑子吗？

大齐皇帝和史官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纵然他们不知道她勾结谋逆一事是被人诬陷的，可他们就不能想想她的好，想想她当初为他们做的那些实事，稍微对她宽容点？

她人都死了，还要大张旗鼓搞个鞭笞祭典，丫的，忘记她就那么难？

什么叫死不瞑目？

折伊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死不瞑目的代言人。

“愚蠢！”折伊轻哼。

简直愚不可及！

“把一国之恨怪罪到一个女人头上，确实愚蠢。”司马独孤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

折伊偏头，见司马独孤从他乘坐的那辆马车跳下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听司马独孤的意思，似乎也不赞同这些百姓的行径。

“就是！对着一块破木头撒气算什么本事？”折伊随口附和，憋屈地鄙夷道，“有本事他们去刨了谢芷茹的坟，把她拉出来鞭尸啊。”

“额……姚姑娘这主意不错。”司马独孤的表情有点怪异。

折伊一脸懵，司马独孤这是什么表情？

刘管家开口解释道：“大小姐，大梁灭国没多久，谢后的坟就被百姓毁了，她的骨头被野狗啃食，已经尸骨无存，所以这些大梁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泄恨。”

什么？

折伊怀疑自己的耳朵。

野狗啃食？

尸骨无存？

折伊感觉自己被雷劈了，身体不经意间颤了颤，震惊无比！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留全尸，入土为安。

百姓竟恨她至此，连一块骨头都没让她留下？

她谢芷茹为大梁做了那么多，就落得个刨坟毁尸，遗臭万年的下场？

参研十五次，人性最残忍、最肮脏、最变态的一面折伊早已领教过。

这一次，她以为自己对世事已然看淡，可为什么此时此刻心里会那么不甘，那么难受，甚至还夹着一丝丝疼呢？

这不是早就经历过很多次，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吗？

折伊的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低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他们早就这么做过了吧？”楚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折伊身边，声音清冷，“他们把谢皇后的骨骸挖出来鞭笞了三天三夜，还把骨骸挂在城楼上示众，后来绳子枯了，骨骸掉下来后，被野狗啃的啃食，叼的叼走，什么都没有了。”

楚衡似是回忆，似是有意说给她听，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扎在了折伊的心上。

鞭笞，示众，啃食……

谢芷茹的结局竟凄惨至此？

“怎么不说话？吓到了？”楚衡不动声色，余光低垂，见她的袖口在微微抖动。

她的情绪不对。

折伊敛住自己的情绪：“是啊，吓到了，民女刚刚只是一时愤慨，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折伊，你在替谢皇后抱不平吗？”楚衡的眼角上扬，在折伊耳边低语。

“谈不上抱不平，只是觉得这种方式有些过分了。”折伊轻轻咬唇，气息有些凝滞，“将军应该也不喜欢他们这样吧？”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他们喜欢就行了。”楚衡微微抬头，“瞧，他们多开心。”

折伊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像看戏一样看着那群人表演。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百姓们还在欢呼，还在呐喊，还在亢奋，人偶上已然浇上了油。

就在即将点火之际，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从左前方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拔腿就往人群中冲去。

从马车上跟下来的矮胖男人去追她，却被她猛力甩开。

女子直直地扑向人偶，慌乱地用身体护住，不让百姓点火。

矮胖男人带着两个仆人追上去，想把女子带出来，却被气势汹汹的百姓吓得退回来，战战兢兢躲回马车上。

折伊隐约觉得那个女子的举止有些眼熟，很像一个人。

“惨了惨了，那个女人惨了，这些人发起疯来，可是什么都敢做，搞不好要出人命的。”秋姑姑在旁边嘀咕道，“那女人是谁，竟如此胆大，敢打断祭典护着人偶？”

司马独孤语气笃定：“这种节骨眼儿上能舍命站出来的，应该认识谢皇后。”

“司马公子猜得不错，她是前朝宫中的宫女。”风辞回道。

折伊心下一凛，问风辞：“你怎么知道？”

“之前在路上遇到过这辆马车，属下见过她，她右耳后刺着‘奴’字，应该是那个矮胖男人买的奴婢。”风辞见折伊的眼神有些迷惑，解释道，“大齐被充作奴籍的人一般把‘奴’字刺在左耳后，只有前朝宫中被充作奴籍的人才会刺在右耳后。”

“原来如此。”折伊心头一颤，已然猜到了宫女的身份。

为什么刚到京兆府的地界就让她遇到这种事？

先是她的鞭笞祭典，接着遇到她的贴身宫女，往后不知还会遇见什么人什么事。

折伊倏然间有种被命运扼住了命脉的感觉，有些人有些事，她越是想躲，似乎就越是躲不掉。

来京城果真没好事！

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