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把药端进楚衡房里半个多时辰后，楚衡“毒发”了。

“鬼魅”之毒毒性极寒，凉药乃是大忌。

她下的药药性极凉，楚衡若喝下，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还会缩短毒发的间隔时间。

若再隔三差五连续喝上几次，一个月内必定去阎王殿报道。

不过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楚衡这次毒发是装的，司马独孤不会拿楚衡的命开玩笑。

行，你们装我也装。

地球空间的人类都说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家一起演呗。

折伊在楚衡的门口“急”得团团转，想要进去伺候楚衡。

风辞守在门口，横竖不让她进，说他家公子不想她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让她跟着难受，还安慰她有司马独孤在，他家公子不会有事。

折伊暗笑，不想让她进去，不就是怕她又偷偷给楚衡诊脉，发现他假装毒发吗？

因为楚衡“毒发”，他们在丰宁县多待了一天，第二天才出发。

马车上，折伊一个劲儿地跟楚衡说她昨日听说他旧疾复发，心里有多担心，多难受。

那些话，要多肉麻有多肉麻，肉麻得折伊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

楚衡温声软语地安慰，说他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两人都装成无事发生，各演各的戏。

看着状似毫无防备，靠在他身上睡过去的折伊，楚衡眸色幽沉。

姚折伊，你给我下药究竟有何目的？

难道真如独孤所说，你想要我的命，只是还没到时候？

转眼到了京兆府的地界，离京城还有两天的路程。

折伊靠在楚衡的身上睡得正香，马车突然猛地停住，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楚衡问：“发生何事？”

“公子，今天是谢皇后的忌日，前方有百姓在举行祭典。”风辞在马车外禀报。

“原地休息，祭典结束后再走。”楚衡的眉心不经意间皱了一下。

折伊猛然想起今天是七月二十八，六年前的今天，身为谢芷茹的她被梁弘肃赐死。

“谢皇后？将军，风辞说的是前朝皇后谢芷茹吗？皇上如此开明，居然允许百姓公开祭拜前朝皇后？”折伊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齐皇帝就不怕时间久了，百姓复国情绪高涨，讨伐造反？

折伊本来对京城没好感，但突然听见有百姓给她举行祭典，她有点意外。

若百姓真能记着她，记着她的好，那她也不算白活那一回。

“是啊，皇上确实挺开明的。”楚衡轻哼一声，“怎么？你没听说过这个祭典？”

“没有啊。”

折伊感觉楚衡阴阳怪气的，有点讽刺的意味。

什么情况？

“你可以下去看看，开开眼界。”楚衡挑开马车帘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下。

“哦——”折伊一脸狐疑，“将军不下看吗？”

“我就不去了。”楚衡的语气淡淡的。

“好吧。”折伊起身要下马车。

“等等。”楚衡拉住她，拿了面巾帮她戴上。

“谢谢将军。”不得不承认，楚衡真的很细心。

前方不远处，几个背着包袱的路人止步不前窃窃私语，几辆过路的马车停在一旁等着通行。

再往前看去，上百个百姓围成一个圆圈，一手拿木棍鞭子，一手提菜篮，篮里装着菜叶子、鸡蛋之类的东西。

圆圈正中央立了一束火把，黑烟袅袅。

火把下放了一张长长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具木质人偶。

中间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在主持祭典，激动地说着什么，因为隔太远，折伊听不清。

折伊咬唇，那个木质人偶应该就是她吧。

不过，祭拜不都把人像立起来么，怎么会横放着？

祭典看起来有点奇怪，新玩法？

折伊正想上前瞅瞅，刘管家和秋姑姑跟过来拦住她。

秋姑姑道：“大小姐，不能过去，仔细伤了您。前年有个路人好奇，多和他们说了两句话，就被这群人打到吐血，还是官府的人出面说情才把人给救出来的。”

“怎么回事？”折伊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不是前朝皇后的祭典吗？不许人靠近？”

刘管家回道：“大小姐初到京城，有所不知，这个祭典其实是谢后谢芷茹的鞭笞祭典，参加鞭笞祭典的百姓都是原来的大梁人。 ”

“鞭笞祭典？”折伊惊了一下。

“正是，谢后魅惑梁帝，包藏祸心，勾结外敌，惑乱大梁，致使大梁覆灭，百姓对谢后痛恨至极。每逢谢后忌日，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辱骂鞭打谢后的人偶，之后用火焚烧，以泄心头之恨。”刘管家缓缓说道，“前年那个路人只说鞭笞祭典有些过激，于礼法不合，就被他们打了。”

刘管家话音刚落，前方便有了动作。

只见主持祭典的老头说完话后往旁边一让，百姓们蜂拥而上，拿起菜篮里的菜叶子、鸡蛋之类的东西，甚至从地上捡了石头土块，使劲儿往人偶上砸，有的人还往人偶上吐唾沫。

砸完吐完之后，那些百姓又疯狂地拿木棍鞭子打人偶。

一个个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亢奋至极！

“打！打！打！”百姓们振臂齐声高喊。

场面激烈、疯狂！

打！

这是折伊唯一听清的一个字。

这个字就像定魂针一样，让折伊僵在原地，没有了上前一探究竟的欲望。

这就是她曾经亲授农技，教他们耕种织锦的百姓？

这就是她曾经熬药煎汤，在瘟疫横行时亲赴疫区救治的大梁人？

这就是她曾经披甲上阵，在战场上刀尖舔血护佑的子民？

呵呵——

终究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百姓是真心祭拜于她！

参研这么多次，她回到极星后，从来没有查看过自己的参研记录和那个时代的后续。

没想到这一次，研究处光明正大地将谢芷茹死后的场面摆到了她面前，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戳在她心上。

魅惑梁帝，包藏祸心，勾结外敌，惑乱大梁，致使大梁覆灭……

好沉重的罪名！

史书上就是这么记录谢芷茹的吗？

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没想到，她竟然把谢芷茹活成了一个笑话！

折伊心下冷笑，京城这个地方，果然没什么值得留恋，更没什么值得让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