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了车来,前边已经有很多来得早的人在排队等待进入了。
韦举人把考篮交到韦琢手里,嘱咐他:“本是觉得你年纪小学识不够十有五六考不上,不想让你现在就下场,是你要来试一试,那就来试试,考上了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咱们还有下一次。你莫要多想考得中考不中的事,只管好好答题就是了。”
经过上次韦琢考试的事,韦家人学聪明了,不再把殷殷期盼表现在脸上,韦举人反而能来劝解韦琢别有太大的压力,哪怕他自己心里很想说一句“儿子好好考考个禀生出来给爹脸上增光,让大家看看虎父无犬子”,也得死死的压在了心里。
韦琢提着考篮,鼻子莫名有些酸,点着头。
这边苗杵也在叮嘱苗盛:“你性子有些急,一忙乱起来就粗心,考试时审题要仔细,草稿上答完了要细细的检查一遍再誊写,万不可马虎。”
“爹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苗盛拉过苗杵手里的考篮笑着应。
俞阅的考篮一直是自己提着,俞父帮不了什么忙,在旁听了另两家父亲的话,张了张嘴,也想给俞阅说些宽慰的话,可是想了一会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来。
一来他既不像韦举人那样知道儿子心结在哪里,二来也不像苗杵那样知道儿子性格上的缺点在哪里,三来对于学习之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嘱咐什么,反倒是怕乱叮咛起了反的效果。
嘴巴来回张了两三回,俞阅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样子反是笑了:“爹你们回去吧,黄昏时来接我们,我一定会用心去考,不辜负自己花出去的时间和家里花出去的钱。”
“哎!哎哎!”俞父连忙应了,憨憨的笑着。
俞阅看韦琢和苗盛那边也说完了话,和他们一起去排队。
院试岁试的入场跟县府试的入场一样,搜子要搜身,考官要对着试票看是不是考生本人来考试,有没有顶替冒籍之类的。
等进了场,等候认保。
岁试和县府试不一样,是按保人来叫考子上前认保,这样能节省一点时间。
俞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叫到赵夫子,俞阅跟县学的晁斌等人一起上前。
赵夫子认保后,退后一旁,再等了一会儿,满两百人后,一起拜见过提学官,由提学官带着一起拜了孔夫子像,俞阅跟苗盛韦琢两人道别,跟一伙人一起进北院找自己的考房和座位。
苗盛韦琢跟俞阅的保人不一样,没有一起进,座位也不在一处。
等找到考房进去一看,里边已经有一些考生到了,考房前角落里坐了个身穿差服的人,这不是监考的考官,是考前管理秩序的人。
俞阅找到自己的座位在座位上安顿下来,估摸着已经过了寅时(5点),俞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考篮,见笔墨砚吃食都没问题,抱着自己的考篮,额头抵在考篮的盖子上闭目养神。
四周并不安静,不停有走动的声音和一些相互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但静心凝声的话,这些声音就会变的很遥远了。
爬了一会儿,有些了困意,俞阅抬头向着窗户那里着一看,天色有些亮了,担心再爬下去睡着了受了凉。虽然天气不冷,早晨还是有些凉气。
他起来提着考篮活动了一下手脚,在桌了旁边轻轻的跺着步,一会儿后又坐下。
天慢慢的亮起来,考生基本都到齐了。
考房外有差役敲着锣经过,嘴里唱着:“卯正,肃静,岁试将使。”
考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坐好了,俞阅听着那个声音一遍遍的慢慢远去。
等人走远,考房里又慢慢的有些声音,差役这个时候拍着桌子严肃的让大家安静,吓了一些人一跳,一下子连窃窃私语也没有了。
不一会儿,代表考试开始的鼓声响起,两位监考官进来考房,差役对着两人静静的行了一礼出去了。
考官环视了一下考房里的人,见大家都安静,也没多话,就发了考试的纸张。
等发完了,另一位监考官拆了密封的信袋来,拿出试卷来念。
院试的岁试考两场,每场考一天,这一场是正场,考四书文一道,论题一道,五言六韵诗一首。
抄完题以后,俞阅没有急着先答题,先坐在座位上认真的思考,再提笔在草稿纸上写答案。
这几个月的练习,他的字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比起苗盛和韦琢来,差别还很大。
等到午正的时候,俞阅的四书文和论都答完了,诗只是有些头绪,不过还是差的多。监考官让大家有需要就去用餐或者解手。
俞阅看有人已经开始在座位上吃起来,就等着纸上的墨干了以后晾干收起来,擦了手吃着带来的炒米,喝了些水。
考虑到还有一下午,现在考房里有些声音让人静不下心来,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解决解手的问题。解手要排队,等门外的两个差役带人回来了以后才能去,不能一起去。
俞阅等大家都去的差不多了,出去解手。
本来他想提着考篮,不过看大家都放在考房里,又有监考官在,他也没带。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注意了一下自己考篮里东西的位置和考篮在桌面上的位置以及考凳在桌边的位置。
等解了手回来,认真一看,东西没人动过。
没动过才是正常,俞阅打开考篮,继续思考五言六韵诗。
刚开始的时候,蒋夫子和赵夫子还夸过俞阅的诗和文章做的好,不过时间长了,他们就有些失望了,俞阅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天纵奇才,进步也不突飞猛进。
俞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比起真正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他的见识与人生经历在那里放着,诗和文章不像是同龄小孩子那样言之无物,无病呻吟,猛然一看会让人觉得很好很有天赋。
这只是他的起步比较高,虽然他的进步也比一般的孩子快很多,但比起他背书的天赋来差了很多。
他现在的水平比起真正有天赋的人,比如灵慧的韦琢,聪颖的苗盛,学堂里勤奋又有天赋的康远这一类人来,还差了一些。
尽管苗盛嘴里说着他三年就能把诗和文章做成那样天赋要比他们好让人羡慕嫉妒,俞阅却知道这些远远不够。
在明白勤奋能让天赋更加突出以外,俞阅心里对于自己人生的期望越加拨高,想要快速成为举人进士并做官,他这学识真不够。
认真的做好了诗,又几经删改,俞阅还是不满意。
对于俞阅来说,做诗要比做文章难很多,做文章的话,他只要多读强记勤练,还能在文章里引用前人观点,水平能显见的提高,做诗却需要灵气。
当做,做文章也需要灵气,只是做诗没有半点取巧的可能。
又细读了一遍,有一处的韵脚还是不好,整体的感觉虽好,但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感觉,算不得优秀,还是不满意。
怕再在诗文上纠缠下去会浪费时间,俞阅开始誊写前边两道题。
快写完的时候,已经有人交卷了,俞阅能感觉到考房里那种隐约的骚动,把笔撤离卷面以免不小心污了卷子,只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没见过面的考子,不是他们安德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县里的。
他低下头继续写,写完后,对着写好的诗冥思苦想,最后把韵脚那里改好了,其它地方总觉得不是那么满意。
已经慢慢有人交卷了,俞阅看着天色还早,没有急着写完交卷,而是继续等着,说不得他到最后突然灵光一闪,能改好了?
交卷没有确切的时间,不过不给烛,等天暗下来了肯定就得交卷了。
不过等天暗下来,考房里人不多的时候,俞阅还是没有想到好的修改方法,叹了一口气,把诗从稿纸上誊写到试卷上,交了卷。
龙门那里等着放排的考子很多,都是来自于九江府下几个县的,有像他这样的大孩子,也有青年中年,中间还有一个白发苍苍但看着很精神的老者。
俞阅叹了一口气,科举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人从小考到老,到现在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也不知道他自己最后能如了心愿,还是屡试不中。
俞阅找了一下,没有看到韦琢苗盛他们,想来他们早答完交了卷子出了考场了。
有不认识的人凑上来,自来熟的问他答的怎么样,俞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知道对方是隔壁县的,等门开了以后就各自散开了。
因为人多一会儿就放排了,出了考场,一下子显得场外人很多,大多都是家长和刚出来的考子,不远处还有叫卖东西的人,俞阅找了一阵才在人群里找到了俞父,边走边招手:“爹!”
俞父偏过头来看,见俞阅出来,惊喜极了,连声问他考的怎么样,问完又觉得这样不好,不等俞阅回答又说起来别的:“他们两个早都出来了,我看天还早,想着你说过的话,就猜你出来的晚,让他们先回去了。”
“本来在这里等着也没意思,你不来接也行,我走回去就行了,你非要来只好让你来了,现下知道没意思了吧。”俞阅笑着道。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接你。”俞父老实的嘿嘿笑着,扫了一眼周围,小声对俞阅说:“下午还看见有人被背出来,哭的可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一遍,本文资料性的东西(比如县试府试院试等及其基本流程)这一类的,都来自于百度,不再另外标注。要是引用有具体作者的资料,我会另外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