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不将娘放在眼里,你不要血口喷人!”
因着俞阅的影响,韩氏跟村里人吵架生气时,特意向着俞阅学了一两个成语,一来别人听不懂她骂着爽快,二来也好在人前显摆,这三年积累下来也有十来个了新词了,这下可就给用上了。
俞姑姑还真是没听懂,你不要什么啊,“血口喷人”什么意思啊,怔了一下,气势上就弱了一些。
不过她猜着也是不要胡说这类的意思,又硬气起来:“不管怎么样,我来看我娘看我侄子看我哥看我弟,你就不该阻着。”
“我不是阻你,我是说你不该在铁豆考试的时候来,当我家铁豆傻看不出来你的意思啊!你这样让他多想让他分心,误了他的考试怎么着?你赔我?晚个几天会死啊!前两年咋不见你这样殷勤!”
“谁知道……”他能不能考上啊。
俞姑姑根本就不认为俞阅能考上童生,只是觉得他念过书以后好找差事,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想着她娘她弟她哥怕都是想要俞阅考上,说这样的话太缺心眼,生生憋回去了。
她是看出来了,家里人都对这侄儿期待的很。
女儿媳妇斗嘴,齐氏心里自然向着女儿,只待两人再吵两句发了火气,就劝一劝。这一下听了韩氏的话,觉得她说的有理,这个时候来的确是有些打扰俞阅。
“好了,别气了。”齐氏拉了女儿一把,劝她道,“铁豆这娃灵着呢,怕也是看出来了,你在他考试的时候来说这样的话,还真会让他分心。”
潜在的指责意味很明显了。
婆婆向着自己,韩氏一下心里舒服了。
俞姑姑就有些委屈了,不过看她娘都这样想,显然他弟媳不是给她找事,真是认为她来得不是时候,火气就消了很多。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吃过上午饭,俞姑姑想着俞阅早上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俞阅应该明白她来的意思,怕真误了俞阅考试自己担待不起,吃过午饭拎着女儿就回去了。
因着这两年家里的情况好了,韩氏的嘴也馋了起来,琢磨了一会儿,就对齐氏说:“娘,要不我去换点鱼来,等铁豆回来了就能吃,不然明天买了他也没有心思吃。”
齐氏听了也有些意动,不过本着节俭惯了的习惯,不想浪费那点粮食。
韩氏劝说道:“夫子也说了这次是试一下,咱们想他过,可谁知道能不能过,许是考不过的,那个时候铁豆心情不好,做了也不想吃,大家都没胃口,就当是提前安慰他了。”
齐氏如今最在意的就是俞阅,一听后就同意了。
韩氏立刻装了米,去菜市场换鱼。
安德县离鄱阳湖很近,河虽然没有相临的县多,比起北方来却是强多了,鱼是最常见的肉食。
猪肉拿粮食不换的,只能用钱买,上次韩氏让铁蛋去买肉,结果买回来的只有一小半是肥的,她很不满意,这次怕铁蛋又选了不新鲜的鱼,自己去了。
到了集市,韩氏拿米换了两斤的鱼,往回走时,遇到了同街道的一个胖妇人,看到韩氏手里拿草绳提着鱼,“哎哟”了一声,稀罕的道:“啧啧啧,让我看看,这买的是什么?”
韩氏一见对方,就沉了脸,不高兴的越过她要回去。
以前俞父生病时,韩氏是向这家借过三次粮的,结果这胖妇人的丈夫本来有点喜欢韩氏,借出去过三次粮后就被这胖妇人发现不对劲,惹得她打翻了醋瓶,还跑到了韩家来闹过一场,差点就让俞父误会两人之间有什么,在家里很是闹过一场。
自此后就不相往来了。
两人之间有过节,胖妇人可不想让韩氏就这样走了,急走两步挡在韩氏面前,笑说:“怎么,这是日子过的好了,连鱼都吃上了?”
韩氏可不是个能吃亏的,避不过当即反击,扬着下巴道:“那是自然,我家俞阅可是学堂里念了书的,他才学了三年,夫子就说他可以下场考试,这次不中下次定能中。”
胖妇人姓王,也住在石板街,不过与俞家没有住在一条巷子里,她本来也是听过俞阅念书考试的事,不以为然,现在看韩氏这得瑟的劲儿,就来气,讽刺她:
“考上了也不是你亲生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还考童生,怕是学到老都考不上,你不会是将当年没脸皮的劲儿都用到求夫子收他进学堂上了吧?想当年……”
不待她将话说完,韩氏抡起手里的鱼就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对方的胸前。
王氏胸大,虽然不怎么疼,可是气人啊,当既就要发作,韩氏却比她发作的更快:“嘴巴放干净点儿!小心我家俞阅将来考中秀才举人跟你家没完!他就算不是我亲生的也还得叫我一声娘,将来也要给我养老送终!”
“我呸!做你娘的美梦去!还举人秀才,能考上童生我跟你姓!你这是穷疯了,连这美梦都能做!”王姓妇人一口唾过去。
韩氏利落,当然躲开了。
本来还想再骂几句,见周围有人看着这边了,人言可畏,她不想当年的事被王氏嚷嚷出来坏她名声,气哼哼的拎了鱼走了。
王氏见自己赢了,得意的在韩氏身后嚷嚷:“来来来,看看这有个做白日梦的啊,还她继子能考上童生,她将来做秀才娘,咋可能嘛,考上童生都不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穷酸命,还妄想好事临头!哈哈!”
这话哪怕不是对着韩氏说的,也是说给韩氏听的,听的韩氏气愤的回头,想说俞阅一定能考上,不过这话她自己也不信,只得换了个嘴硬的方式:“姓王的,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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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就等着,谁怕谁?!”王氏也不服输。
经过这一遭,韩氏就更希望俞阅能考上了,好让她在街坊邻里里扬眉吐气。
俞阅觉得题都不难,就是他答起题来慢一点。
因为有着前两场,他是越考心态越好,也不像第一场那样还有些紧张了。
他知道自己字不好,为了写好卷面,一笔一划都非常用心,力求把字大小写的都差不多,速度就慢了很多,看到不足之处在答卷时再改正一下。
等他答完了卷子一看,卷面看着很整齐,就是速度慢,写完了天都快黑了,都没什么人了。
他揉了揉胳膊上的肉,在因为太过用心,整条手臂他都使着力,这个姿势不对,却放松不下来,是以手臂上的肉很疼。
交了卷,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几个考完的人一起放排,想着考场里那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怕是马上就要被收卷了。
因为俞阅第二场考的比第一场还要好,第三场家里人都很期待,忍不住幻想着,要是考过了这一场,后边再过一场,再过一声,那他们俞家可就要有一个童生了!
不过等到天快黑时也不见父子两人回来,他们也都冷静了,心下开始失落。
俞父看俞阅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在外早已等的心焦,韦琢苗盛他们早就考完出来走了,俞阅前两次出来的早,这次考的这么晚才出来,怕是不会答题了,这次可能考不过了。
见俞阅出来,他也不敢问他,接过他手里的考篮就跟他一起向回走,走路上就说起闲事。
“家里想着买头牛呢,都已经去打听了,为了挑个好的,一时半会儿怕是买不到,苗少爷他们出来的早,我就让他们回去歇着了,让你要走回去了。”
话里话外,都是让俞阅受了委屈的意思。
父亲这般为自己考虑,在俞阅以前是不敢想象的。自从他念起了书来,他爹就一次都没有打过他了,倒是铁蛋挨了很多次揍。
悄然之间,家里人做事都是以他为主了。俞阅心下感叹,应和着:“等我考完了再去好好挑,买一头回来,这样种地也能不那么辛苦。”
父子两走回去,米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他们回来炒菜。
俞阅看到家里人都有些失落的眼神,也没安慰。他这次虽然感觉考的好,可是最终能不能过不是他说了算的,也就没安慰大家。
等他洗了手喝了水歇够了,可以吃饭了。
一看到有鱼,俞阅很高兴,笑道:“就应该多吃鱼,也费不了多少粮食,不然吃不好长不高。”
这话一出,吴氏与韩氏都看向了俞阅,吴氏问:“这话可是真的?”
俞金豆俞银豆个子可不高,铁蛋个子也不是多高,是以两人都很关注。
俞阅端着碗从坐着的小马扎上站起来:“那是自然,你们看我,在学堂里吃的好,个子可不是长了很多?”
一提起这个问题,大家才发现,俞阅十三岁,个子的确要比同龄的孩子高,因为不用下地干活,长的也比兄弟白净,看着倒不像是俞家养出来的孩子。
两人同时看向齐氏,齐氏就有些踌躇了。
家里往年饭都吃不饱,齐氏成亲不久就经历了战争,对她来说能吃饱肚子已经是天大的幸福,要是经常吃肉,那真是肉疼的很,舍不得啊。
“奶,家里人吃好了才不会生病,康健了就不生病也不会花药钱,还能活得久,每旬吃上一两次肉,不费多少钱粮的。”俞阅劝道。
齐氏叹口气:“咱们家日子才好了这两年,眼看着你大哥要结亲,你还要继续念书,过两年也该说亲了,你姐到时候也得出嫁,哪里都得要钱。咱们多花一文就少一文,多攒一点粮食遇到什么事心里也不慌啊。”
俞银豆有些羞,想说自己少要一点嫁妆,家里吃好点,一想真少要了将来在婆家不好做,而且她娘肯定事后说她傻,就没出声,低着头吃饭。
“那我要是考上了童生了,家里一旬吃一次肉,考上秀才了一旬吃两次肉。每次做饭时菜里都得放些盐。”俞阅做了决定。以他目前的成绩来看,很有可能考上童生。
这一下子,大家都高兴了,齐氏笑道:“行,你要是能考上童生,一旬就吃一次肉,考上秀才,每次菜里都放盐。”
盐特别贵,家里的菜经常不放盐,就算放了也放的少,没多少味儿。
这听得铁蛋特别兴奋,弯着眼问:“那是不是我哥考上举人了,一旬不是要吃三次肉,一月吃九次?那不是三天就能吃一次肉了?”
这三年铁蛋跟着俞阅,简单的数术还是会算的。
俞阅开心的拍了拍铁蛋的头:“要是哥真能考上举人了,咱们家天天吃肉都行,保准吃到你厌!”
“吃肉咋可能吃厌?”铁蛋才不信,不过想着那事,嘴里就直流口水,觉得香得很。
一家子气氛很好。
韩氏这时才小心的问:“俞阅,这次觉得能过么?”
家里人的眼光都看了过去。
“十有五六吧!”俞阅轻轻的笑了笑,揉了揉还发疼的手臂。
俞家人一听说十有五六,全都笑了起来。
“那就是能过了!”韩氏一挥手,十分的自信,对着俞阅有些疑惑的眼神,向着他说,“你不是说你夫子说你可以试一试么?既然可以试,有一半可能,你前两场都过了,这一场肯定过!”
“那也有可能只过前两场后三场过不了。”俞阅说着这种可能,齐氏连忙在一旁“呸呸呸”,一点都不接受俞阅说的这种坏可能。
气氛轻松,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又是一个发案日,俞阅被家里人起床声吵到了,跟着起来了,却没有一起去看案,而是自己在家里温书,想着过一阵再去,免得心焦。
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