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纾娇躯一颤,神色霎时僵住。
姬夙此话一出,裴纾也忘记了挣扎。
一时间,房内寂静的能清晰地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外面,杜青松和沈维州正好赶上来,路过裴纾房间时,看见屋里二人暧昧的姿势俱是一惊。
“太,太子……“沈维州结巴。
姬夙朝他俩挑了挑眉稍,揽住裴纾腰间的那只手又收紧了些,像是在宣告主权。
两人回过神来,朝姬夙拱手行礼,沈维州匆匆跑走。
杜青松临走前又看了眼裴纾,之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离开了。
“殿下,请你放开我,这样下官的同僚会误会的……”裴纾挣扎。
“误会什么?”姬夙勾唇道,“你现在这模样,怕人误会和孤有私情,是断袖?”
“小姑娘。“姬夙贴着她耳边说话,微凉的唇瓣不经意的蹭了下她柔软的耳垂,裴纾猛地一缩,清泓的眼眸中带着惊恐,脸颊开始慢慢泛红。
“为什么装成男人进宫?”
裴纾的视线越过姬夙瞥到被她放置在桌角的那个木盒被人打开了,里面她易容化妆的东西应该也被他看到了。
她闭了闭眼睛,认命的道,“殿下是看了我的梳妆盒吗?”
姬夙挑了挑眉,琢磨道,“是。”不过他可不是因为区区一个梳妆盒里面的小玩意儿才发现她是女子的,而是早在她刚进宫时就知道了。
不过,偷看到她沐浴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裴纾。”姬夙突然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裴纾心头一惊。
头脑中霎那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之前她送姬夙回东宫的时候,他曾有意无意的打听过“她口中所谓的妹妹“的消息。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她了。
姬夙手慢慢放开,沉声道,“原本进宫当差的该是你哥哥,可如今却变成了你。你作何解释啊!“
裴纾目光闪烁,直腾腾的跪了下去,“求殿下开恩。”
姬夙瞥了她一眼,绕过她去关了门,才道,“你顶你哥哥的名字入宫为官,这事你得解释清楚了,不然孤不知道开什么恩!”
裴纾咬咬牙道,“哥哥不愿意做这个谏书楼的官职,所以……赴任之前,连夜跑了。但是圣旨已经下来了,抗旨不尊那是杀头的大罪……我幼时是和哥哥一起上私塾的,读过书也识得字……家中父母没办法,为了保我裴氏一族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只好让我冒充哥哥的身份入宫为官。”
听到裴钰连夜跑了不负责任那段时,姬夙就想骂了,“你哥哥……还真是个东西!”
……
“哥哥也许有苦衷的。”一向护哥的裴纾道。
“求殿下不要向皇上告发此事!”裴纾红着眼睛叩头求情,“若是此事败露,下官一人死不要紧。可裴家,不但我家这一支,整个裴家这个家族就完了!”
“求求你,殿下。”裴纾仰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软声道,“求你了殿下,放过裴家可以吗?”近似哀求。
以往旁的女人在姬夙面前哭时他只觉得心烦嫌恶,可到了裴纾这,他心里没有厌恶的情绪,看见她跪下哭着哀求自己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自在的舔了下嘴唇。
裴纾颤声道,“若殿下还记恨之前下官参你的事,可以取我性命。但裴家,求殿下开恩。”
“孤在你心里就那么小心眼?“姬夙气笑了。
他在裴纾面前蹲下,捏着她下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孤,给老头儿当眼线,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不是的。”裴纾急忙解释,“下官绝对没有再说一句殿下的坏话,只是把殿下的日常生活告知给皇上。”
“他让你当眼线,你就说这些?”
“其实皇上是关心殿下,但是找不到机会。他想了解殿下,所以下官以为这些殿下日常生活的琐碎小事才是皇上想知道的。”裴纾认真的道,“皇上其实心里很在乎殿下,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殿下不排斥他。”
“自以为是。”姬夙冷哼。
裴纾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此刻裴家整个家族的命运就悬在姬夙嘴边,她万万不敢再触怒他。
他踱步到桌前,伸手翻动裴纾易容化妆的那些玩意儿,忽然问,“你平常就用这些伪装容貌?”
她闷声道,“是。”
易容伪装,那这小姑娘原先长什么模样?他有些好奇道,“你抬起头来。”
裴纾乖巧的抬头垂着视线不敢看他,泪花原本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这一垂眸,泪珠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在苍白的脸蛋上滑下清晰的两道泪痕。
看见她落泪,姬夙心头微微一颤。
这就……又被他惹哭了?
那日氤氲的热气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确实没怎么看清她卸掉妆容后的模样。光这么看,倒也看不出什么,“要不,你卸个妆给孤看看?”
裴纾不想,只好给他解释,“只是让五官脸蛋更加像男子生硬一些。”
“哦。”他倒也没再坚持。
见他不出声了,裴纾这才偷偷瞥了他一眼。姬夙似乎真的好奇,一直在鼓捣她那些易容化妆的东西。
半晌他侧过头,低声道,“要孤放过你可以。”
脂粉沾到了手上,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道,“但是以后你只能是孤这边的人,不准再背叛孤!事事以孤为重,做个听话的好奴才!”
姬夙挑眉,“成?”
只要能救裴家,能让太子保密,别说是个听话的奴才,就是当牛做马都可以,裴纾肯定的点头,“成!”
姬夙脸上露出一抹笑。
“起来吧!”
在地上跪了半天,腿有些麻了。裴纾扶着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泪痕纵横。
像只可怜的小花猫。
本就寻思逗逗她来着,谁成想这小丫头这么不禁逗,吓唬几下就哭了。他走上前,拿帕子粗鲁的在她脸上抹了几下,“裴小官,你脏不脏!”
裴纾抿唇,想说:你给她擦脸的那块帕子你方才已经擦过手了。
可她说出口的却是,“对不起。”
“裴小官。”姬夙突然笑了,“我发现你这个性子啊……真的是有点憋憋屈屈的。”
被他发现女儿身,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家族的安危而不是她自己,这裴小官,还真是傻得很!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这裴家的小姑娘实在是好脾气到不行,就没见她硬气过。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的小姐们个个骄纵跋扈,哪个像她这样闷不吭声的,什么都受着。
“你爹娘让你进宫冒充你哥当官你就来,平日受同僚欺负也不吱声。”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几把,才放下道,“孤这么使唤你,你也没脾气。”
“……”
裴纾一时无言。
“下官不敢。”
仔细一想,她这辈子好像真的没对谁任性过。
总是听之任之。
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吧!才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一个从小到大都在被忽略的小孩,长大了能多有底气。
“也许是因为……”裴纾垂下眼眸,轻声的道,“从来都没人给我撑过腰吧!”
……
哥哥离开后,这世上再无一个人真正的在意她了。
“你爹娘呢?”他问。
她温吞的道,“爹爹很忙,母亲……不爱搭理我。”
她不是在和姬夙在诉苦,而是平静的在说事实。
姬夙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安慰的话他不会说,因为在裴纾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有那么多事事都优秀的兄弟,凡事都压他一头。以及,老头儿的责骂和眼中时时刻刻存在的对他的失望……
他索性想着,反正比不过别人,就别费那劲努力了。
反正仗着母后在老头儿心里的分量,他这个太子也不会被饿死、废掉。
姬夙越过她朝外走,走到她身后时忽然拍了下她背脊,命令道,“挺直了!”
“以后有人给你撑腰了!”
别再小心翼翼地活着,做个事事都好的木头人。
姬夙走后良久,裴纾站在那就那么一字一字的细细咀嚼他的话。
以后,他来给她撑腰吗?
她鹿眼圆睁着,须臾,弯了弯,成漂亮的月牙。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就让裴纾心里没那么害怕他会不遵守承诺将她是裴家女儿的身份说出去了。
身为太子,金尊玉贵的,说话也应当是一言九鼎的。
虽然姬夙看起来脾气不好,整日吊儿郎当的没正形不像个太子的样子。可她就是觉着,他不会骗自己。
姬夙走后,杜青松立刻就过来了。
敲了敲门,“裴兄,可以进来吗?”
她抹了把脸,去开了门,“怎么了?”
杜青松看着裴纾鹿眼清澈无辜的看着他,想问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摸了下后脑,纠结的神色,“这个……”
裴纾微笑着问,“你想问我和太子吧?”
“他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她面容柔和,“他不会欺负我的。”
她笃定地口气,让杜青松一愣。
“你怎么肯定……”
裴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心里对姬夙的感觉,就是…心甘情愿的去相信他。
“我不过人微言轻的一个谏书楼小官,他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呢!”裴纾淡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