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纾大脑飞快转动,在想她是不是说错了,男人应该都去过青楼?
杜青松在旁忽然出声,“我就没去过,难道没去过就要被你笑?这是什么光彩事吗?”
裴纾有些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杜青松会给她解围。
她原是闺阁小姐,自然是不该去那种烟花之地的。
有人开了头,裴纾说话底气也足了,她坚定的点了下头,“我是没去过,这很好笑吗?”
沈维州被杜青松和裴纾噎了一下,讨了个没趣,翕动着唇道,“不好笑…”
有了姬夙这个小插曲,职位都打乱重新分配完了,张涛无奈道,“行了都别闹了,回去收拾行李,按自己职位搬地方。”
各处都是有专门官员的住处的,主要就是给他们这些根基不稳刚入仕途的新人准备的。资历高的官员一般都是回府住的。
分去著书阁的裴纾除了认识杜青松那就是嘴欠的沈维州了,还有五六个人,她都不认识。
沈维州抱着自己的包袱一路上碎碎念,“完了完了,羊入虎口,我这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有沈维州这个话痨活跃气氛,一路上欢声笑语不停。
听到好笑处,裴纾就默默的笑笑,也不说话。
知道她性子不善交际,也不爱麻烦人,怕她没跟上也不吱声,杜青松总是要时不时注意些她。
到了著书阁的住处倒是很合裴纾的意,原本她还在担心会不会没有单间她要和其他人同住,现在看来这第一个难题是迎刃而解了。
他们选房的时候,杜青松朝她小声说了一句,“我在你隔壁住。”
她神色僵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淡笑了下,“你随意。”
毕竟经过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又时常替她解围,在裴纾心里他倒是个不错的人,也不太抗拒他的靠近了。
整顿好行李,他们就去著书阁拜见主事人——是沈维州他爹。
沈有年看见自家儿子被分配过来,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倒更加愁眉苦脸了。
“你们这届分配的都是什么玩意!”
沈维州:“……”
“爹你对我不满你就直说,你别一棒子打死一船人。”
他们新来,主要先是做些杂活,然后再慢慢的再上手公务。
著书阁多的是高耸的书架,晌午的时候,裴纾正按照吩咐踩着木阶找些古籍。
杜青松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直冲她而来,“裴兄,皇上身边的内侍来传话,说皇上要见你。”
裴纾一愣,“见我?”
沈维州笑道,“是啊!你这真是刚得罪了太子又让皇上给召见了,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内侍在外面等。
裴纾赶紧从木阶上下来,把手中的册子交给了杜青松,“杜兄,劳烦你帮我找这些书交给沈大人。”
杜青松看了一眼,心里有谱道,“放心交给我。”
.
裴纾跟着内侍过去的时候,看见勤政殿门口太子在罚跪,心头疑惑了一下,她近几日可没有参他半句坏话啊!
内侍回头瞅了她一眼,看她跟没跟上,发现她微仰着小脑袋在打量姬夙,顿时低声呵斥道,“管好眼睛,别乱看。”
裴纾被吓了一跳,顺从的低下了眼眸敛首走过。
姬夙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下。
到了勤政殿门口,内侍就停下了,让她自己进去。
她看着半敞开的殿门,心里惴惴,敛首、踏步,静悄悄的进门。
“下官参见皇上!”裴纾行的跪拜大礼。
昌明帝淡淡的道,“起吧!”
“谢皇上!”裴纾平抬着双臂缓缓起身。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被皇上召见,天子威严,又有她参太子的事在前,此时她心里有些惶惶。
昌明帝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的龙袍,目光静静的打量着裴纾,他鬓间已生白发,但威严仍不减分毫。
“裴钰。”
“臣在。”
“你的父亲裴即白为人刚直不阿,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些他的风范了。”昌明帝眉眼间略有笑意,“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是个什么狗脾气,你却不怕他,还整日上奏参他的德行。”
“臣惶恐!”裴纾连忙跪下,“臣年少无知,请皇上恕罪。”
“你怕什么?”昌明帝见小孩惶恐的模样好笑道,“朕不是要责骂你,而是要夸你正直清白。”
闻言裴纾思绪顿了一下,夸她?
“你别看太子如今这副浪荡风流的模样,从前,他也是个温雅恭顺的孩子。”昌明帝眉心渐渐蹙起,口气满是无奈,“自打先皇后离世,朕也忙于朝政,疏于对他的管教,谁知他竟长成了这副混不吝的样子!”
裴纾吞咽下口水,默默的听着皇帝数落儿子。昌明帝似乎没把她当外人,像唠家常一般抱怨着太子的种种不对。
像极了平凡人家的父亲抱怨孩子的不听话。
裴纾心里对他的畏惧也就少了那么点。
“朕听说了,太子去了谏书楼找你的麻烦,此事可属实?”
裴纾心里慢慢整理措辞,温吞的道,“也不尽然,殿下只是要微臣以后除了要兼顾著书阁的公务还要跟在他身边记录日常。”
“他主动留你在他身边?”
“是。”
他纳闷了,他这儿子平日不是最不待见文官了吗。
“也好,你就替朕好好监督太子,每日一报。”
……
“下官遵旨。”
她感觉,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就不该招惹姬夙,如今真是免不了要一直得罪他了。
“出去告诉那小子回去歇着吧,别整天跪那丢人现眼,争点气。”昌明帝满是无奈。
一国储君如此德行,实在是百姓之祸,宸朝的灾难。
……
裴纾从勤政殿出来,就看到门口姬夙黑着脸跪的溜直,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
裴纾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阴影遮下来,他灼热的脸庞瞬间凉快了一下,仰起头就看见裴纾尖削的下巴尖。
他气笑了。
这场面他跪着她站着,倒有点像儿子跪亲娘。
裴纾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规矩不对,想了想,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和他一样跪着说话总不会僭越了吧!
“殿下!”
他眉梢一挑,“裴大人这是要和孤拜堂成亲的架势?”
“……”裴纾错愕了一瞬,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就撞上了姬夙似笑非笑的眼眸,有些不自在,迅速的别过头去,“皇上让微臣转告殿下,可以回去歇着了。”
他抬起一条胳膊,重重的搭在她肩膀上。
裴纾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姬夙挑了下眉,“扶孤起来。”
“哦。”裴纾慢半拍的双手扶住他胳膊,支撑他起来。
结果姬夙重的她差点没撑住,一膝盖跪地上。快摔的时候,却又忽然感觉肩上一轻,勉强站稳了。
姬夙低头盯着她低垂的小脑袋,眼中玩味地笑,重新压在她肩上的力气放重了些,“你行不行,孤如今这么娇弱,别再把孤摔了。”
裴纾咬牙坚持,“我行的。”
姬夙软塌塌的,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看着裴纾笨拙吃力的模样,心情说不出畅快,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
“裴钰。”
裴纾累的不想说半个字了。
“孤听说你有个妹妹,叫……”姬夙明显感觉到靠着的人身躯一震,眼中笑意更甚,“……什么来着?”
裴纾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因为炎热和累出的汗瞬间感觉凉了。
她轻声道,“她叫裴纾。”
“多大了?”
“十四了。”
“善琴棋书画哪一种?”
“并无精通,都尚可。”
“听说你是从江南来的,那你们月州出来的姑娘是不是脾气都挺温顺的?”
裴纾嘴角僵了下,“还好。”
姬夙似乎很好奇,一直在问她。她殊不知,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听着她把自己所有的底细和盘托出。
他身子正了正,垂眸看她,却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上面有晶亮的水珠。目光固定在她睫毛上的水珠,那日误见氤氲曼妙的美景仿佛又重现在眼前,他心头忽然有些痒,忍不住,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水珠都沾到了他青白的指甲上。他突然的举动使裴纾错愕不已,猛地抬头,清泓的眸子似乎含着水光一般盈盈,带着点惊讶的望向他,四目相对,他笑问,“长得可美?”
这话该怎么说,这不是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己好看吗!
她迅速垂下眼眸,因为心虚所以声音低低的,“臣的妹妹,姿容尚可。”
“孤怎么觉着你在撒谎!”
“啊?”裴纾神色带了点懵的看他。
一路上,为了配合她的高度,他一直歪着身子,回到东宫,他终于可以直起腰卸磨杀驴。
他神情嫌弃的,手指使劲推了下她额头。
“明明是丑的要死。”
裴纾秀眉微微皱起,小声辩驳,“殿下又没见过我妹妹。”
怎么知道丑的要死。
她虽然自小对容貌是否出众好看没什么概念,但是从哥哥和闺友口中的评价,她觉着自己也不至于太丑,应该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四个字吧!
“哦?”姬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你,改明儿带她来让孤见见?”
……
“殿下没听说吗?”裴纾绷着脸,“家妹不久前已经病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