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身后跟着他的下属,张培。
也是他的表弟。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了。”
沈维州愁眉苦脸的看着张涛说,“张大人,求您千万别分配我去著书阁,我可不想和我爹一处当差还得让他管着。”
“估计你爹也是这么想的。”张涛翻着花名册,抬头瞥了他一眼,“你爹也不想要你这个拖油瓶拖他后腿吧!”
“噗!”
众人都憋着笑,瞅着沈维州。
沈维州被怼的哑口无言,终于消停的闭了嘴。
有内侍进来,张培看了一眼就跟着内侍出去了。
不一会儿回来了,在张涛耳畔耳语了几句。
只见张涛脸色变了变,手中的花名册啪的一下合上了,口中道,“这祖宗怎么来了!”
还未等他出去迎接,大门便被黑压压的人影给堵住了。
斜刺里从外面传来一道深沉的嗓音,带着丝慵懒。
“怎么,张大人难道不欢迎孤这位祖宗?”
裴纾也忍不住往门口看去。
“拜见太子殿下!”张涛带头,身后众人呼啦啦都跟着跪下叩头。
裴纾额头贴在地上,心思转动。心中猜想着,太子屈尊来这小小的谏书楼干嘛!该不会是因为她之前日日参本害他被皇上罚跪,来找她报仇的吧?
想到这,裴纾忽然有点心虚。
爹娘警告过她不要惹事冒尖的。若是坏了事,她不知道娘亲会扇她几个力道上乘的大嘴巴!
宫人搬来了太师椅铺上了柔软的垫子,太子坐了上去,这才说了声,“起吧!”
张涛恭敬地询问,“太子殿下今日怎的有空来谏书楼?”
姬夙瞧着张涛,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是因为沾了张大人的光这才得了空,没在勤政殿门口罚跪,跑到这来躲清闲。”
“……”
裴纾心咯噔一下,脑袋叩在地上没敢动。
紧接着,姬夙又添了句,“多亏了张大人御下有方。”
徐巍收拾了一下太子的话,上前一步说道,“听说今日谏书楼分配官员,太子殿下特来视察,确保分配公正,官职与德行才识相衬。”
姬夙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吧,花名册给孤瞧瞧。”
张涛使了个眼色,张培立刻递了上去,放在了姬夙手心上。
姬夙翻开花名册,慢慢的翻看着。
须臾,他勾了勾手指,徐巍识趣的立刻递上笔墨。
“张大人,你这官职分配的不甚合理啊!”
张涛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拱手道,“请太子殿下赐教!”
姬夙又看了眼花名册,点了个名,“沈维州!”
张涛觑了姬夙一眼,想着这太子殿下不学无术,认识哪个是哪个啊,别再把他摆弄好的棋局乱点鸳鸯谱。
“下官在!”沈维州姿态未变,膝行上前。
“你爹不是著书阁的太史令沈有年吗?”
“是。”不知为何,沈维州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如此。”姬夙墨笔一挥,在沈维州名字处画了个红圈,“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你就去著书阁当值吧!”
“……”
沈维州欲哭无泪。
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像个挨打了的小媳妇儿,强装坚强的谢恩,“多谢殿下!”
“赵致琪!”
“下官在。”
赵致琪是礼部侍郎赵振海的嫡子,端正儒雅,是位才华卓然的真君子,只可惜,受他爹娘管教太严,不经风雨,性子有些怯懦。
“去西三阁当值。”
“下官领旨谢恩。”
……
之后姬夙又接连点了几个人,都是些家世显贵又有真才实学的的世家公子,裴纾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心底有点庆幸。
她就希望自己被分到哪个边边角角,不起眼的地方,那样才更安全。
姬夙笔尖点着宣纸上最末的名字,慢悠悠的念道,“裴、钰。”
裴纾娇躯一颤,心咯噔一下。
“下官在。”
她埋着头,膝行上前。
姬夙眉稍轻扬,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盯着她低垂的小脑袋。
“抬起头来。”
他倒要看看,那日是他金屋藏娇还是那姑娘就是他!
“……”
裴纾身子一僵。
“怎么?”姬夙似笑非笑,“你怕看?”
心虚了不敢让他瞧模样,怕不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下官样貌粗鄙,怕污了殿下的眼。”
姬夙揉揉眉心,嘴角一直挂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孤刚好有些困乏,正好用你醒醒神。”
“……”
太子刁难,杜青松不禁为裴纾捏了把汗。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她咬咬牙,硬着头皮抬起头,露出一张隽秀的脸蛋。
姬夙忽然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似乎觉得这样看的不够清楚,他蹲了下去,平视着裴纾,慢慢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过裴纾的下颌。
裴纾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成拳,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身子僵住在那任由着姬夙打量。
“裴钰!”
“你怎么长得……”
姬夙盯着她瞧,巴掌大的小脸,瘦的过分的棱角分明,娇小精致的五官,眉宇间蕴着一股清灵的气韵。碍于身份,她眼睛垂着不敢直视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暴露了她此刻的局促和紧张。
半晌,姬夙嘴角上扬,忽地笑出声来,“像个小姑娘似的!”
其他人神色微变。
虽然他们平日里觉得裴钰身材矮小,瘦的跟杆儿似的,五官过分秀气了。可也只是背后说他几句娘里娘气,从未当面直接的说人长得像个女人。
一个大男人被这样说,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即便平日与裴纾关系不熟的人,此刻心里也有点可怜他了。
裴纾清泓的双眸吃惊的睁大,她此刻没感觉到半点侮辱,只是有种被人戳穿了身份的恐慌。
四目相对。
裴纾眼中的惊慌被他捕捉了个正着。
姬夙动了动她下颌,冷笑道,“小姑娘,以后你就跟着孤。”
裴纾迅速的错开视线,紧抿着唇,眉心蹙着,倔强的没吭声。
姬夙借着捏在下颌的劲,松开时推了她一下,裴纾跪着身子向后摔去,杜青松跪在她身后,伸出胳膊扶了一把她腰肢,感觉像女子似的,细如柳腰。
等裴纾稳住,他收回手,没再多想。
姬夙站起身来,冷笑了声,“不是喜欢盯着孤吗?孤就让你好好看看,平日里孤是怎么逛青楼睡美人的,省得你自己瞎猜,连带着让老头子也瞎猜。”
张涛急忙护着裴纾,求情道,“殿下,裴钰年纪小不懂事,刚来谏书楼不懂规矩开罪了殿下,臣替他向您赔罪!”
姬夙瞥向张涛,眼底闪过丝寒峭,“张大人好生护短啊!”
“臣不敢!臣只是……”
没等张涛说完,裴纾突然开口。
“殿下此来不是为了监督谏书楼职位分配公正的吗?”
她声音清冷,虽然不大,在场之人却都听得清楚。
裴纾壮着胆子发问,“为何殿下自己却不公正对待下官?”
姬夙背对着她的身形一顿,眉梢慢慢的扬起。
他大发慈悲没拆穿她的身份,区区一个小官,还敢犟嘴?
姬夙觉着这事有点意思。
他身材高大,阴影覆盖下来,笼罩在她全身,“对其他人孤很公正!”
旋即他轻轻笑了出来,“而对你,孤是正大光明的来寻仇!”
“……”
头一次遇到公报私仇这么明目张胆的人,可碍着身份,裴纾心里憋屈着半句话也不能说。
“你也去著书阁,同时!”姬夙指尖大力的点了点她心口,一字一句道,“跟在孤身边,孤要好好折磨折磨你,让你也感同身受一番。”
话到最后一个字,姬夙猛地使坏,裴纾猝不及防被推倒,她后面的杜青松都没反应过来接住她。
“走!”姬夙得意的起身,带着一堆人呼啦啦地离开。
他一走,感觉屋内的空间瞬时间宽敞了。
杜青松扶起她,“裴兄,没事吧?”
裴纾借着他的力起来之后,便与他拉开了距离,道了句“多谢。”
沈维州道,“他被太子报复那是正常,可我这是为嘛啊!我开罪谁了我!”
张涛横了他一眼,“你嘴碎,活该,这是报应。”
张涛安慰她,“阿钰啊,别担心。太子性子就是贪玩了点,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你让他闹几天小孩脾气,等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裴钰倒没在意那个,就是在回味方才姬夙的话。
“不是喜欢盯着孤吗?孤就让你好好看看,平日里孤是怎么逛青楼睡美人的,省得你自己瞎猜,连带着让老头子也瞎猜。”
她脑袋里面回荡着他的话音。
逛青楼……
睡美人……
难道她还要跟着他去那种地方吗?
要让爹娘知道,估计脸都得给她打穿。
裴纾温吞的说,“张大人,我……我不想去青楼。”
她冷不丁蹦出来这句话,张涛听了也愣。
沈维州则好奇的盯着她看,须臾,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宝贝似的惊讶的语气说,“裴钰,你这是脸红了吗?”
其余人也都看了过去。
杜青松注意到她苍白的脸颊里透着点粉,长长的睫毛轻颤,掩下清泓眸子里那点无措,裴纾尴尬的埋下头。
沈维州还好死不死的添油加醋,当着一堆男人面前问她。
“裴钰,你不会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青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