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故?
姬夙眉心渐蹙。
觑着她面容看,看裴纾紧绷着小脸,秀眉颦起,淡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模样郑重又严肃。
“哦。”姬夙淡淡道,“那孤不知道。”
姬夙眼尾照常人长些,眼角下泪痣妖冶,他天生的一双狐狸眼,此时眸光流转打量着裴纾,高傲淡漠中又带着丝狡黠。
有趣!
孤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戳到你伤心处了?”
“用向你赔个罪不?”
他这话说的像是在示弱,可语气却完全听不出半点惭愧,一副理所应当、居高临下的样子。
“不敢。”
裴纾似乎已经对太子的狗脾气已经习以为常,神色淡淡,眉眼低垂。
他俯视着她,样子就像是在生闷气。
“明个,你跟在孤身边,孤要出宫。”
“是。”裴纾颔首。
不知道姬夙出宫到底要干嘛,他没说她也不敢问。反正觉得,就是吃喝玩乐那点事,他也干不了什么正事。
回著书阁的时候,碰见杜青松,和她说事情都办完了,裴纾再次表达了谢意。
二人正好顺路一起回住处,走在路上杜青松随口问,“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裴纾摇摇头,“没事。”
“裴兄。”杜青松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裴纾看过去。
“你别嫌我多事,我也是为你好。张大人说得对,我们人微言轻,在这宫里为官更要谨言慎行不出差错。你刚来那时的作为,确实有些鲁莽,以致招来太子的报复,今日更被皇上叫去训话……”
她明白杜青松的好意,“虽说是报复,可太子也并未真正对我做什么,只是他明日出宫,要我跟着罢了。”
“那你小心些,若他带你去那些勾栏瓦舍,你可千万别喝那的酒,指不定里面被下了什么东西呢!”
裴纾失笑,“那地方,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那也是……”杜青松摸了摸后脑勺,“小心为好。”
“我明白,多谢你为我着想。”
裴纾反思自己刚入宫做的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冒然参太子做的不对。
翌日
裴纾因为要跟随姬夙出宫,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
在吃早饭的时候,东宫来人叫她去宫道等着一块乘车出去。
来人裴纾曾见过,是跟随在姬夙身边的贴身侍卫——徐巍。
“徐大人好。”裴纾有礼道。
“担不起一句大人。”徐巍自谦。
裴纾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气宇轩昂,颇有男子气概。性格谦虚,不似姬夙那般无礼自大,跟在太子身边还没被他那个狗脾气给同化,裴纾着实有点佩服。
她跟着徐巍身后去到出宫必经的那条宫道等着。
远远的就见着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朝这边过来。
车到近前,徐巍上前一步掀开帘子,示意裴纾上去。
车帘掀开,裴纾看到姬夙盘坐在车内,穿了身简便的月白锦袍,衣摆绣着点点翠竹,墨发束起戴着玉冠,大早上的见了他叫人瞧了忍不住生出些许养眼的欢喜来,微微侧眼瞧向她,一副翩翩公子的高雅状儿。
可他一开口,就破坏了所有的美好。姬夙语气欠揍的道,“裴钰,你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闻言裴纾禁不住红了脸,赶紧上了马车,靠在一边坐着,小声辩驳,“才没有。”
“好看吗?”姬夙眉眼带笑的调侃她。
见她绷着脸没反应,姬夙拿着扇子压在她头上,迫使她点了两下头,“再好看孤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裴纾彻底无语了,怎么还有这种强迫人夸他好看的操作。
他收回折扇,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孤这张脸,随母后。”过分的张扬明艳了。
裴纾忍不住侧眼偷瞄了一眼他神情。
只见他收敛了笑意,眉心微蹙着,模样有些严肃。
先皇后十年前病逝,一生也只生下了太子一个孩子。
“也很像皇上的。”
“谁会像他!”姬夙瞪了裴纾一眼,语气有些不快。
“……”
那日昌明帝叫她过去,言语中也透露出了对管教太子的无奈之意。今日再看太子这反应,还真是不服管,十分叛逆。
裴纾换了个话题,“殿下,咱们要去哪啊?”
“去吃饭。”
裴纾摸了摸肚子,她也是没吃饱,正吃早饭呢就被徐巍打断了。
出了宫门沿着御街走,马车很快就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裴纾下了车抬头看了下酒楼门脸,“欢喜楼…”
姬夙看着她,“来过?”
“没有。”裴纾摇头,“下官初到京城,还没去过哪。”
姬夙轻笑,“土包子!”
裴纾咬了咬牙忍下,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欢喜楼是京城人流最大,官员往来最繁多的地儿,内里摆设奢华,小二们正漾着笑脸高举着木盘来往送菜,热情招呼。
姬夙似乎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径直走上了二楼雅间。
进去时,酒菜早已摆设好了,徐巍先他们一步在里面,正在倒酒。
姬夙点了下头,“下去吧!”
姬夙十分随意的坐下,看着裴纾仍规矩的站着,说了句,“坐吧!”
裴纾摇头,“这不合规矩。”
姬夙挑眉,“腿给你打折?”
裴纾麻溜利索的坐了过去。
姬夙满意的抖了抖眉梢,小古板!非得威胁一下才知道听话。
他拿起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却冷不丁被人叫住。
“殿下。”
裴纾看着他眨了眨眼,小声说,“早上就喝酒对身体不好。”
“嘴给你缝上?”
裴纾憋屈的咬了口藕片,她就不该多嘴。
此时京城正值夏日,人们都褪去了厚重的棉衣大氅,换上了较为单薄的衣裳。酒楼的窗户也都开着通风,他们这间窗户也开着,对面的景色往下望就是御街。
有女子娇柔甜美的欢笑声从隔壁间断的传过来钻进他们的耳朵。
裴纾刚开始还不太在意,因为窗户开着,有声音传进来很正常。
可慢慢的,她就有点留意了。
因为她在那群姑娘的嘴里,听到了她的名字,准确来说,是她冒顶的哥哥的名字。
“听说谏书楼这届新入的官员里面,公子们个个长得都俊俏。”
“有个叫裴钰的,是新入职的正四品兵部侍郎裴即白的嫡子,长得尤为好看。据说五官比女子长得还白净秀气。”
“真的?”有女子雀跃道,“那我可想看看呢!”
“可惜的是,脑子不太好。”
“啊?”有人好奇道,“是个傻子啊?”
“你才傻吧,傻子能进谏书楼当官吗!”
裴纾在隔壁听的脸都僵了,尴尬的看了姬夙一眼。
姬夙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
“我听我哥说,那傻子新官上任就参太子殿下的奏折,害的太子殿下天天罚跪。”
“你说什么!”有女子不高兴了,拍案声大的都吓了裴纾一跳,似乎是太子忠实的拥护者。
女子愤愤的道,“他居然敢找太子哥哥的麻烦,活得不耐烦了他!等本郡主见到他非得狠狠扇他几个巴掌叫他长记性。”
听到这,裴纾小声问他,“殿下,隔壁有您认识的人?”
姬夙淡淡的道,“没有。”
“可那姑娘叫您太子哥哥啊!”
姬夙又不正经了,凑近了些说,“你要是想叫一声哥哥也行。”
“……”
裴纾脖子缩了回去。
“如盈,你也别生气。等你进了宫,做了太子妃,能见着那裴钰,你就直接把他给咔嚓了!”
“那才痛快!”
……
裴纾筷子咣叽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要咔嚓她,还是什么未来的太子妃?
“殿下,您就别和我说您不认识了,隔壁可坐着您未来媳妇儿呢!”
姬夙冷笑,“想嫁给孤的人多了,她算老几。”
看姬夙不屑的表情,裴纾点了下头,附和道,“其实下官也觉着隔壁那位不适合殿下。”
“怎么说?”姬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性格太过凶残。”
裴纾神情正经且严肃,“这不好。”
这还没当太子妃呢就想着咔嚓了她,等她当了太子妃,那她脑袋不就落地了吗?
看着裴纾怂怂的样子,姬夙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笑出声。
……
那边小女子们的八卦还在继续。
另外一边,喝醉了酒的人开始高谈阔论,当头就来了一句给裴纾都吓着了。
“太子不行!”
“依我看啊,这宸朝的未来还得靠瑛王殿下!”
同桌的友人劝他,“你小点声,这人多口杂的,再传到太子耳朵里。”
那人大笑,“你还怕他啊,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就靠着皇上对先皇后的那点旧情才做的储君,半点本事没有,就知道青楼酒馆的乱窜。”
“你再看看瑛王殿下,同为皇室血脉,人家多高贵端正,学富五车。待咱们这些大臣还谦和有礼。”
“好是好,瑛王就是出身不如太子尊贵,生母地位太过卑微。”
裴纾听着那些放肆僭越的话心头直跳,这可比她参太子的话严重多了,直接就是否定了太子的储君地位,心里默默为那边的人捏了把汗,依着太子睚眦必报的个性,估计人头悬了。
她看了姬夙,只见他安静的品茶,神色十分平淡。
“殿下,您吃好了吗?”
“嗯。”
“那咱们走吧!”
姬夙看着她剩了半碗的菜还没吃,问,“你吃饱了?”
裴纾不想他再听见这些难听的话,“吃饱了。”
“那走吧!”
临走时,裴纾注意到,姬夙的茶盏余了半杯,而最开始的那杯酒没喝,满的放在那。
她忍不住嘴角默默的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