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小流氓了,徐连策心情挺好,与贤王又周旋了几杯酒水之后才下楼。也不急着上前,只在街角远远站着,看那混不吝的表演胸口碎大石。
“卖艺赚钱,跟徐连策抢男人”几个飘红大字着实打眼,比他胸口碎大石还吸引人。
几个浪荡子围在跟前,取笑燕今宵:
“宵爷是要跟徐将军抢男宠吗?”
“不知道那人得长成怎样一副国色天香,才能引得宵爷与徐将军竞相折腰?”
“宵爷来日若是抢到手了,可一定不能吝啬给我们哥几个瞧瞧。”
“是啊,好东西得大家一起分享么。”
徐连策歪头瞧了瞧,这几个浪荡子之首还是那个记打不记痛的兵部尚书之子,骆文琢。
此人天生一副下流之相,确实十分欠扁。
燕今宵果然忍不了了,等辅助他的武夫将他胸口的石头敲碎,他立即滚站起来,手中碎石就朝那几人砸了过去:“想跟宵爷我抢男人?行啊,你们也先来一顿胸口碎大石再说。”
那几个被碎石打得狼狈,连滚带爬出几丈远去,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徐连策好整以暇看着,好几日没见这小流氓了,他越发的无法无天,也不知道是仗着谁的势,借着谁的胆。
也就这时,街上缓缓行来一辆乌漆马车,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马车上有东宫标志,毋庸置疑,车上人坐的正是东宫太子。
骆文琢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忘了骂人,齐刷刷跪地请安,车中人没有发话,太子跟随走到燕今宵面前,掏出两张银票塞到燕今宵手中:“宵爷表演得一手好绝活,这是我们家太子殿下赏你的。”
燕今宵拿人手短,不好连一句话都不说,便笑着故意作揖道:“小的谢太子殿下赏!”
跟随又转向骆文琢几人:“你们都散了吧。以后不要再来找燕二公子的麻烦,他在这卖艺赚钱,也是不容易呢。”
那几人连滚带爬走了。
徐连策好整以暇看着,心道太子之前数十年如一日窝在东宫不出门,这一朝醒来竟变了性子,竟还有闲情逸致特意跑到街头来给燕今宵打赏。
太子的马车缓缓而走。与徐连策擦肩而过时,徐连策躬身行礼,太子掀开帘子一角,冲他清清浅浅地一笑。
不知怎么的,徐连策从这清淡的一笑中,好似品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来。再定睛看时,太子马车已经远去。
徐连策失笑,心道小太子不识好人心,怕是将被人半路寻回的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了。这才故意跑到街头来打赏燕今宵,是想迂回地羞辱他的脸面?
若是如此,无伤大雅,但若是有其他心思……又想,像太子这般任性胡来的少年,多半还是没有那么多七弯八绕算计人的心思,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徐连策敛下眉目,摇了摇脑袋,也不再深思,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向燕今宵。
燕今宵正堪堪将银票塞进怀里,还没抬头,就见一角金丝绣线的锦袍出现在眼前,他缓慢抬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脑子宕机了。
好久没见似的。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的,猝不及防的。
眼前人仿佛是从阳光里来的,他站在自己面前,就挡住了整个日光,那光晕就像绕着他似的,在他身后炫起一圈光辉。
叫他看直了眼。
徐连策伸手摸摸他脑袋:“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了?”
燕今宵缓过神来了,咧嘴一笑,叹息道:“阿舒啊,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徐连策道:“以为什么?”
喉间溢出轻轻颤栗,他使尽往下咽了咽,燕今宵扭着脸故意哀道:“以为你跟着你那老相好跑了,再也不回来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他是真的,很想念阿舒。
前段日子,他在宅子里跟云敬切磋,打着打着就突然发现,原本应该坐在那儿慢慢品茶闲散的人,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燕今宵猜他可能是又回奉天楼陪徐连策那个老头去了吧。
最开始,燕今宵还能憋得住,故作无所谓,收敛心神与云敬认真切磋技艺,甚至还能在晚上阿舒晚归时,等在他门口,见了他,调侃撩戏他几句,再优哉游哉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睡觉。
但后来,他发现,阿舒竟然消失了。
连着好些天,阿舒都没有回来过,他问云敬,云敬竟也不知道。燕今宵心不在焉地跟云敬切磋了几日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提着刀就往奉天楼去。
那时,他是想,可能是那徐连策发现阿舒生了异心,跟他好上了,所以徐连策恼羞成怒,把阿舒关起来了。
他得去把阿舒救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提着刀去奉天楼找人,不仅没找到阿舒,就连徐连策也不在。问了掌柜的,掌柜的竟也不知——彼时太子出逃是个机密,徐连策领命出城也是个机密,不为外人道哉。
燕今宵在奉天楼蹲点蹲了几日没蹲到人,火了。
他决定要给这个徐老头来个“引蛇出洞”。
一开始,他还觉得这招“街头卖艺,跟徐连策抢男人”颇有新鲜,有趣,也极其相信,徐连策这老头爱惜脸面,不会容许他在这里胡闹抹黑他,一定会很快现身来找他的。
可是。
这一晃,就过去半个多月了。
这京城的天都变了一轮了,徐连策也没出现。
他的阿舒也没见。
燕今宵越想越颓丧,是不是徐连策带着阿舒走了,他们本就是从苍云郡来,眼下是不是又回苍云郡去了……
红尘过客一遭,若是当初未曾遇见,也就罢了,是不?
可是现在,他又来了。
他来找自己了。
燕今宵从下往上看他,目光紧紧地锁着眼前人,公子眉目清朗如玉,衣裳清雅高贵,交颈的白领若隐若现地包裹起他的喉结,身材修长,腰肢细软。
这是他近日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想得他感觉心口都空了的人。
燕今宵眼眶红了,他低下头,避开与阿舒的目光相对,徐连策察觉出他情绪的不对劲,也没多问什么,只将他的注意力岔开,问道:“赚了多少钱?”
燕今宵道:“一千两。太子殿下可真是大方。我觉得我摆摊摆错位置了,我应该摆到东宫门口去。”
徐连策大笑:“你倒是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两人回到家中,云敬早早的就将晚饭准备好了,他不会做饭,院子里留守的下人也多是粗使洒扫的,章管家心疼得很,特意往里塞了几个厨娘,如此这般,几个糙老爷们的日常饭食才有了着落。
分别几日再重聚,大家都很开心,席间喝了不少酒,到散时燕今宵已然有了醉意,趴在桌上愣是不动了。
云敬伸手想要把人扶去休息,徐连策摆手推了,“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吧。”
自己亲自扶着他往寝房走去,扶着他躺下,又亲自俯下身替他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做好了一切这才转身要走,不料手腕被人拉住。
徐连策回眸,就见那刚刚还醉得不轻的小流氓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从来清澈灵动的桃花眼此刻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徐连策问,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他微微俯下身来,抬手探了一下他的脑门。
瞬间,燕今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腾的烧了起来,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一个用力,就将眼前人拽下来,两人趴作一处,胸口与胸口之间只隔了一条薄薄的春被。
呼吸近在咫尺,心跳错耳可闻。
徐连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