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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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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今宵恍然明白了什么,惊声问:“这么说,你跟徐连策并不是什么旧识朋友,你是他的老相好?”

燕今宵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常年混迹在得月楼,对这些风月之间的俗词他懂得比谁都多,徐连策顿了顿,忍笑道:“可以这么说吧。”

燕今宵颇有些哀怨地看着眼前眉目如玉的男人:“难怪我之前都未曾见过你,直到徐连策回京那天,你才出现在街头,敢情你就是跟着他回来的。”

徐连策又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燕今宵于是更哀怨了:“既然你早是他的相好了,为什么还要与我在一起?阿舒,你这个骗人心肝的负心汉呀……”

光是表情上哀怨还不够,他还装腔作势学起了得月楼的姑娘们,撩起袖子挡了半张脸,徐连策清晰地看到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沾了口水抹到桃花眼上,再露出来时,那双桃花眼上便像是要盈盈落泪。

还……挺勾人揪心的呢。

若不是知道这是他做戏的话。

徐连策眯着眼看了他半晌,心道这小流氓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真是太可乐了。跟他呆在一处,简直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单就是这么不着调不靠谱地瞎扯,就很让人身心愉悦。

徐连策忍不住轻笑出声,将书扣到他脑袋上:“脑子生绣了容易坏,不如看点书洗一洗。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等我回来再说。”

小流氓成天混不吝不着调,说的话就跟放屁差不多,徐连策并未往心里去。将书扣他脑袋上之后,便起身走人了。

燕今宵道:“你去哪里?”

徐连策随口道:“去奉天楼,找我那老相好去!”

燕今宵嘴巴张了张,想拦着他不让他去,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如斯美人白衣飘飘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想,自己拦着做什么呢?

自己对他不过就是一时嘴贱瞎撩来的,就为了给自己塑一个浪荡流氓的纨绔形象罢了。

又没真想跟他怎么样。

这么一想,燕今宵觉得自己分外没有立场去拦着他,于是老实巴交地转回太师椅上坐着去。

但是身体能控制,脑子却控制不了。

手里拿着的《兵法初解》也好似变成了《春·宫图》般,眼睛里看的明明是白纸黑字,脑子里却全是奇形怪状色彩纷呈的小人打架。

燕今宵撑着脑袋想,一心同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阿舒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跟人这样那样了?

可是阿舒原本就是个唱小曲的,唱小曲儿的艺伎小倌本大多身份卑贱无依无靠,阿舒守不住身,好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更何况徐舒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已经跟徐连策好上了呢。

徐家那么有钱,徐连策现在又有名望地位,……燕今宵桃花眼眯着,打量这奢侈豪华的宅院,又想着阿舒身上矜贵稀罕的暮云锦。

阿舒的衣食住行,一切都是最好的。

徐连策对阿舒,好像挺好的。

……

整个下午,燕今宵的心思都不在书上,之前说好,问完了几个问题他就去好好看书的,这下是彻底看不进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情绪突然失落起来,却也不愿意认真深究,总之就是觉得胸腔里有一股郁气没地儿纾解,他就难受地很。

更何况,他都出去跟情人浪去了,为甚我要乖乖在家看书?

看的还是他情人的书!

燕今宵对着书封瞪圆了眼睛,觉得书封上“徐连策”三个字实在碍眼,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书撕个粉碎,于是他把兵书一扔,人就出了暖阁。

早些时候,那个章老头带来的几口红木箱子,现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本就繁花似锦的宅院这下更加富贵逼人了。

云敬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一边指挥府中下人将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妥当,他很满意院子里的这些新添置的东西,心里想多年不见章叔了,可章叔还是对三爷最好,添置来的东西个顶个的都是稀罕矜贵的东西。

云敬正得意着,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冷飕飕的,一回头就瞧见混不吝的燕小流氓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双手叉腰,眯着眼睛四处打量。

云敬来劲了,以为燕今宵也对院子里的这些新东西感兴趣,兴致勃勃过来拉他一起欣赏:

“快过来瞧瞧我们三爷新添置的东西,好不好看,你看这个富贵竹好不好看,看着像不像真树?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树,是徐家在南疆买了一大座矿山,在里面挖出来的整块玉石雕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件……”

燕今宵眯了眯桃花眼,龇牙道:“云敬,你可真是,装的一头好蒜啊!”

云敬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什么?”

燕今宵又阴森森地重复一遍:“云敬,你明知道阿舒跟徐连策的关系,故意不告诉我,你还看我笑话,云敬你这个狗东西。跟你主子一样狗。”

云敬总算察觉到这个小流氓情绪不对劲了,小流氓说这话的时候仍是咧着笑脸的,但那露出来的森森白牙却似是想要啃掉他一块肉一样。

云敬闹心了,挠了挠脑袋,心道小流氓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三爷的身份真相了?

难怪他会突然炸毛。

“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磕一把瓜子压压惊,”云敬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抓起一把瓜子塞到燕今宵手里,事后炮道:“这事儿不能怪我不告诉你,毕竟三爷他也不让我说啊……”

云敬话没说完,燕今宵突然抬手就朝他脸上招呼过去了。云敬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竟被打了个正着,手里的瓜子也跟着撒了一地。

“废话少说,狗东西,打一架吧!宵爷我现在拳头痒得很!”

云敬跟着徐连策上过战场,真刀真木仓拼过命的,但难就难在,战场上砍杀敌人,凭着满腔热血和不畏死的精神,放开手脚往死里打就是了。

可眼下这却不是真的战场那样可以随意打杀,畅快砍人——眼前这小混蛋可是燕帅的儿子,他哪里敢让这混小子受伤?

云敬不敢下手反击,只能采取守势自保,还想要护着院子里的东西不被砸。

这有了顾忌,就有了掣肘。

这一场架打得云敬十分不畅快,叫苦不迭,一个劲地叫宵爷冷静啊,有话我们慢慢说啊,你有气等三爷回来你找他算账啊,别拿东西出气啊,我的乖乖啊这些东西都老贵了,毁了可就再也没有啦!……奈何人家就是不听,下手毫不留情。

云敬越是叫唤,燕今宵打得越狠,拳头落下不是招呼到云敬身上,就是直接砸了这些东西。

等徐连策回来的时候,整个宅子都被拆得差不多了,早先摆上去的那些金贵摆件家物,基本都毁了个干净。

满地的狼藉。

徐连策有一点点吃惊和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天功夫,家里就被两只不着调的东西拆成了这样,倒也不心疼,背着双手站在拱门处看着他们打架。

单轮武力值的话,武力值全凭街头打架修炼来的纨绔,根本不是身经百战的小将军对手。

奈何云敬有分寸,不敢下手,

而那小流氓却是真的狗,毫不留情。

云敬率先发现他回来了,立即哭丧着就求救了:“爷啊,你快管管你家这只小狗崽子啊!快点叫他住手啊!我挨揍了不要紧,可这些东西,回头章叔可要心疼死了……”

徐连策这才出声:“好了,别闹了,停手。”

燕今宵这才收了手,站在满地碎瓷烂瓦之中,孑然而立的样子竟颇有些潇潇而立的孤勇。

他微微抬起下巴,面向徐连策,却故意不看他,大拇指擦过自己唇角,露出一抹桀骜阴笑:“云敬,你不是跟着徐连策在战场上杀敌杀出来的吗?怎么被我打得这么怂?真是太没用了。”

云敬哀嚎:“我怎么是打不过你,我特么……我是心疼这些东西啊!哎呦我诶,回头章叔可要哭死了……”

燕今宵冷笑:“原来你竟是因为心疼这些东西,才不与我好好打架的。”

他总算将目光落到徐连策身上,喉结滚动间,溢出一声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轻颤。

他道:“阿舒,你也,是心疼这些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