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白手边一碟艳红色小果子,面前白纸上七零八落地画着斜线和本世界除她外谁也看不懂的文字。
“好像发现证据?”萧染白抬起头,好奇地重复宵儿的话,笔尖还在纸上乱画圈圈。
宵儿急得一跺脚,把笔从萧染白手里抽出来:“夫人,小人没有说笑,暮儿刚才吧我叫出去,就是告诉我打扫房间时注意搜查有没有夫人私藏的东西,例如香料手帕之类。暮儿是个仔细人,她会把名称说得这么清楚,一定是心里有数。”
萧染白目光往卧室方向看去:“终于发现了吗?也是,我拿了这么多,现在才发现已经算晚。”
“夫人真的藏了东西啊?藏了什么?”
萧染白把宵儿领进卧室,搬动梳妆台前的小凳子,踩着凳子,抬手往衣柜顶一抹,够下个手帕挽成的小包裹。
宵儿捡起包裹,打开前已经隔着布料闻到淡淡香气:“还真是香料呀!”
五六块不规则的香料安静躺在手帕中心,宵儿捧着它,过了五六秒,才恍然惊问:“这是夫人每晚从香炉里掰下的?难怪咱们屋安魂香耗费得特别快。可是,可是这种用来催眠的东西没必要藏……”
宵儿反应比暮儿慢一拍,但也当场想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不对,夫人不受安魂香的影响?!我们熟睡时,您还清醒着?”
宵儿吓得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萧染白。萧染白耸耸肩:“啊,也不是完全没影响,只是能在香气里比大家坚持更久的清醒时间。”
“它用处特别,又贵重,我只能往香炉里的打主意。至于为什么需要,你现在还承受不了真相,等以后再告诉你。”
您能比别人清醒多久呢?在这段时间里除藏安魂香外又会做什么?宵儿没有问出口,默默把手帕重新扎起,放进自己衣兜:“暮儿以后一定会特别留意北房,这些安魂香要是被发现会变得很麻烦,暂时交给小人保管吧。”
宵儿的举动把自己真正变成萧染白的同伙。这对宵儿不是一个很容易接受的改变,她顾不得尊卑有序,当着萧染白的面,缓缓滑坐在身后四夫人的床塌上,很长时间说不出话。
“夫人,小,小人来擦家具。”
房里正安静时,暮儿闯进来。她脚步本有些急促杂乱,等见到萧染白,立即收敛,脸色的些许兴奋也被一贯的恭顺冷漠取代。
早上女佣擦家具扫地,中午休息,下午准备换洗床单,安排得清清楚楚,等晚上去东堂吃过晚餐,一天的生活就算结束了。
女佣的活计尚且轻松,夫人就更无所事事。萧染白盘腿坐在椅子上,和宵儿打两场纸牌,把牌面一丢:“不玩了,一直赢,怪没意思的。离熄灯还有一个多小时,咱们去找春茵聊天吧。”
暮儿闻言居然没有任何阻扰之意,立即拿来外套围巾,为萧染白穿戴,倒是宵儿劝告:“夫人,虽然轮不到小人指摘,但五夫人不得大家喜欢,老爷让她接连侍寝了几日,实际并不爱惜她,您最好别和她牵连太深。”
萧染白把帽子扣在头上:“我知道,所以过去探望一下。”
外面气温比萧染白之前夜游时更冷几分,昼夜温差尤其巨大,萧染白裹紧衣服,问暮儿:“你们这儿每到冬天都这么冷?”
恰巧一阵寒风刮过,暮儿没有听清楚问话:“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没事,太冷,回去说。”
一开口就是一股冷空气灌进肚子里,萧染白闭牢嘴巴,顶着风往春茵院子走去。
“老爷不在吧?”
进到屋里,萧染白脱下外套递给五夫人院子的女佣,又打个寒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春茵的房间比她的要阴森很多。
“老爷不在。”回话的女佣萧染白面熟,是以前跟在罗漳身后的,看来罗漳非常不放心这个五夫人,把自己的女佣调来看守她。
“四夫人请坐,五夫人在卧室,小人这就请她出来。”
等了很久,春茵也没出现,萧染白索性直接推门进入。
春茵抱膝坐在床上,木楞楞盯着自己脚尖,满脸泪痕,仿佛听不见床边两个女佣的喋喋不休。
她身上穿着长袖睡衣,睡衣较为单薄的,明显地露出她笔直凸出的锁骨和一截竹竿样的手腕,原本圆润的脸庞也干枯下去,才十来天时间已经瘦脱了形。
“看你晚饭没动几筷子。”春茵的床头柜上搁着满满一碗粥,萧染白皱起眉头:“你该不会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吃东西吧。”
萧染白碰碰碗沿,碗已经凉透了——女佣对春茵真是一点没上心,走形式走流程的劝食,没有把她的健康乃至生死当成重要的事情对待。
“你会把自己饿死。”
春茵恍若未闻。
“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没有爱,难道连恨也没有吗?”
“恨……”春茵眼珠慢慢在眼眶里滑过半圈,转到萧染白的方向:“与你何干。”
萧染白将碗递给女佣:“趁厨房还开火,赶快去换鸡汤点心过来,小菜要清爽的。”
尽管女佣打心底蔑视萧染白和春茵,但她俩也都是夫人,按规矩,叫她们去拿饭,就得拿饭。萧染白支走一个,又指使剩下一个:“你快追上去,别死心眼只给你们夫人拿饭,不给我零食,让我看着春茵吃饭干咽口水。”
“我不吃。”春茵牵动嘴角,似哭似笑:“死便死,我不像你,能想开。那晚看见你,我还以为……”
萧染白打断她的话,扬声说:“暮儿,盯着时间,记得提醒我回去,别拖到十一点,你再跑去和老爷告状说我夜不归寝。”
春茵猛地一震,松开抱膝的手,转过头瞪视萧染白,等萧染白把茶喝尽,暮儿出去倒热茶时才用气音小声说:“你也被她们像看贼一样盯着?”
萧染白用同样音调轻声解释:“不是只有你委屈,这里的夫人哪个不被女佣监管着。”
萧染白拾起发带,替春茵将发丝拢起,贴在她耳边低语:“活着,只有活人才会愤怒,才有走出庄园的希望。”
春茵轻轻摇头:“我无法苟且偷生,让我死后,化成幽灵离开吧!我的灵魂总归是自由的。”
“啧,你可别以为变成鬼就能逃脱罗漳的魔掌。”
春茵倒抽一口气,一把攥住萧染白的手腕:“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