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继小皇帝不再与大将军在朝堂上争锋相对之后，局面又发生了一点变化，这个变化主要是大将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就对小皇帝言听计从了，也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小皇帝的意见，他基本上都不会反驳，就比如说负责新科的刘大人，指出朝中有人与学子们私下联系密切，恐私相授受，就差明指着楚鸿远说他勾结学子，有私心了。

这要是放在往常，楚鸿远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呛声，反而把自己门下的一干人等全都归束了，直接就禁止他们再与新科的学子们有什么私下的联系，实在是让人跌破下巴。

这俩人原本是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的，可忽然间好像就都客气了起来，诸位大臣也是摸不清楚头脑，一些站位明确的大臣心里都起了毛刺，这是要和好的意思？帝王心不可测，那奏大将军的折子是上还是不上？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上，且再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再说别的。

至于楚鸿远这边呢，他更干脆，每日下朝都要进宫，以前小皇帝三催四请还得撒谎这人都不来，现在是赶都赶不走，守着小皇帝喝药，守着小皇帝吃饭，也没那么多礼数，小皇帝批不完的折子，他直接就扔到内阁，嘱咐内阁下次先把折子过一遍，乱七八糟请安的那些，就不用往上递了，看得心烦。

他看得心烦，萧明熠更心烦。

楚鸿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他要是不来也就算了，萧明熠都已经劝自己要放手，要死心，可他天天在眼前晃悠着，这心还怎么死？

而且，娶妻的事儿也不给个准话，萧明熠都把写好的圣旨给他了，往上面填个名字而已，就那么难吗？还是说不知道人家姑娘的闺名，不知道不会先上门去提亲吗？两家商量个好日子，然后再把那圣旨一填，不就完事儿了，非得耽误着，提着萧明熠的心，丝丝绕绕理不清楚，烦死个人！

筷子拿在手里，萧明熠瞧着旁边的楚鸿远，一肚子的气：“楚卿天天在朕这儿蹭饭，是宫里的伙食比你将军府的好吗？”

楚鸿远也不恼：“我看着你吃饭，太医说了，多吃点，对身体好。”

“太医还说我脾胃虚，吃多了会吐的。”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崽崽在肚子里，萧明熠吃多了，真的会吐，而且虽然他最近胃口好了一点儿，那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吃很多的东西，要是配着小菜还行，可问题是他的小菜吃完了，这饭就没滋没味，怎么都吃不下去，偏偏楚鸿远还非要盯着他看，越看越没胃口，干脆就放下了筷子：“晋喜，朕不吃了，伺候将军用完膳，就让他早点回去，宫里不留外臣过夜！”

从楚鸿远最近的一连串反应来看，他是真的怕萧明熠有个什么意外或者好歹的，这种关心就让萧明熠很害怕，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突然就被楚鸿远不同于往常的关心打乱，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应对了。

看着萧明熠基本上没吃几口的，楚鸿远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萧明熠要走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陛下胃口不好的话，不如出宫尝尝那家的面，那老婆婆的小菜陛下不是很喜欢吗？”小皇帝今日没吃什么东西，萧明熠想着，可能是因为小菜吃完了，虽然他觉得那小菜味道很怪，但对小皇帝来说确实开胃菜，缺了这个他就吃不了什么东西。

出宫？萧明熠是想的。楚鸿远对他来说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可望着楚鸿远，萧明熠就控制不住自己，他是想多跟楚鸿远待一会儿的，说不定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呢？

小店还是那家小店，萧明熠的肚子已经起来了一点，为了不让人怀疑，他特意命人重新做了几件宽松些的常服，能刚好遮挡住肚子的那种，衣服越是宽大，就越显得萧明熠十分单薄。

老婆婆瞧着着小公子瘦瘦弱弱的，虽然是富家公子，可瞧着就像是没吃饱饭的：“老话都说锦衣玉食不养人，瞧着公子瘦的，要是吃我的面呀，肯定能给养的白白胖胖。”一边说着，一边给萧明熠多下了一把面：“多吃点。”

萧明熠就惦记着小菜呢，眼巴巴等来了小菜，配着面吃得很开心，一点儿也没了宫里捏着筷子夹不了两下时郁郁寡欢的样子，萧明熠一碗面还没吃完，旁边桌子就又来了一位客人，也是同样锦衣的公子，而且还是熟人，正是之前在状元湖见过一面的首富之子柳绵亦，柳绵亦也没想到这个时辰，还能见到贵人，便也客气点了点头：“公子也出来吃面呀，老婆婆家的面味道不错，我常来吃。”这话里带着一点澄清的意思，毕竟在这儿见到了皇帝，而且上次之后，皇帝应该也知道他知道了皇帝的身份，就算皇帝不知道，那将军也是知道的。毕竟人家是先来的，自己后来的，要是让皇帝以为他是故意过来露脸的，那就不太好了。

小皇帝看着年纪小，可据柳绵亦观察，这人心思也是颇重的，要是让他误会自己是来露脸的，那上次那点好印象就全没了，他还指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能高中呢，不能毁在一碗面上，所以特意做了说明，他真是来吃面的，不是来“偶遇”皇帝的。

萧明熠确实也误会了，怎么好端端的楚鸿远就提出带他出宫吃面，才往这儿一坐，这江南首富之子就跟过来了？那明显不就是楚鸿远安排好的吗？看着楚鸿远一眼，也没什么胃口了，果然楚鸿远见小皇帝放下了筷子，也干脆，低声用只有小皇帝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确实知道他会来，所以特意引陛下来见。”

上次状元湖事件之后，楚鸿远知道萧明熠一定是疑心这柳绵亦是他门下了，楚鸿远是这样打算的，但他还没来得及接触柳绵亦，就先知道了小皇帝身患重疾的事儿，那柳绵亦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夜回去之后，楚鸿远彻夜未眠，他想了很多，然后就有了他自己的决定，其实最开始他的初衷就是教导萧明熠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可是走着走着，这路就走岔了，萧明熠对他越来越不信任，楚鸿远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也不得不为自己多谋划，他握紧了手里的权利，怕什么呢？怕有一天，小皇帝置他于死地。

但现实并不是，小皇帝甚患重疾，时日不多的时候，并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甚至他还给楚鸿远铺了路，哪怕那条路并不是楚鸿远愿意的，可小皇帝也是真心在为他谋划的，确实触动了楚鸿远，他们本不必如此。

所以楚鸿远决定，找回他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