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萧明熠不知道大将军在打什么鬼主意，筷子捏在手里挑了几筷子的面，狐疑地又看了柳绵亦一眼，年轻的柳公子端着一碗面吃得斯文极了，面摊儿的老婆婆似乎是头一回见到两个俊俏的小公子一起在她这儿吃面，而且还认识，而且还好看，就张罗让他们拼一桌坐：“一起说话热闹，客气什么呢。”

柳绵亦是后来的，为了避免被皇上疑心自己是来露脸的，他并没有往上凑的意思，他要是知道在这儿坐着的小公子就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柳绵亦今天这碗面还就不吃了，饿一顿倒是没什么，他现在一待考的学子，不安心准备考试，让皇上误会他搞歪门邪道那就不太好了。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偶遇他有什么办法，看了小皇帝一眼，柳绵亦十分识趣：“小生就这一碗面，吃完就回家睡觉了，不敢劳烦。”

“柳公子不妨一起坐坐吧。”

见萧明熠什么意见，楚鸿远开口把人叫来了，他今日带着小皇帝出宫就是带他来见柳绵亦的，这柳绵亦是个人才，而且是萧明熠一定会用的那种人才，他出身江南柳家，家大业大不会再出现之前像钱正礼那样的情况，而且据楚鸿远点调查，这个柳绵亦还真有那么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早年在江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铺桥修路，每逢初一十五还带着家里下人出来施粥布施，十里八乡都受他恩惠的老好人了。

一般来说，这种人是不喜欢掺和在朝政里面的，因为他们大多不愿意跟当官的打交道，总是嫌当官的不行，据楚鸿远调查，这柳家也不爱跟官府打交道，只除了这柳公子，柳公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仅把他爹得罪的官员全都给哄了回来，让底下的父母官对他连连称赞之外，但凡有个什么事儿还都喜欢跟柳绵亦商量商量，柳绵亦也不为自己徇私，当然，他一个富家公子，确实也没什么私可徇了，柳绵亦凭着自己跟地方官员的良好关系，倒是没少为当地的百姓谋福利，什么失孤老人无人赡养了，村里的孩童缺教书先生之类的，但凡是找上了柳绵亦，柳公子一定能给你办好。

实打实是个能干的人，眼下，这正是小皇帝在找的人！

老婆婆把楚鸿远的小菜搁他身边，又乐呵呵忙去了。

萧明熠捏着筷子，只假装自己不知道柳绵亦知道他的身份，随口聊了几句，也是有心想探探这个柳家公子到底怎么样。

“柳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滞留呢？”

柳绵亦放下了筷子，恭恭敬敬回话，虽然皇上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柳绵亦也不会假装，所以该有的礼数，他都尽到了：“小生家就在这附近，后面的那个宅子就是了，晚上温习完功课之后，就出来吃碗面，刚好到婆婆的收摊时间。”

那边老婆婆听了柳公子的话，也跟着搭了一句：“可不是，公子是个善心的，我家老头子这两天腿病犯了，摆摊就老婆子自己，小公子每次都来吃碗面，然后帮我一块儿收摊，可勤快。”

人家每天都来，那确实不是故意跟自己碰见的，萧明熠看了楚鸿远一眼，既然不是柳绵亦故意的，那就是楚鸿远故意的，倒是有意思，楚鸿远这次带他出来是见柳绵亦来的，但也不只是见一面那么简单，大将军是在告诉他，柳绵亦并没有跟大将军站在一条线上，朝中那些流言，都只是传传而已。

“柳公子一到京城就先给自己置办宅院，倒是、不委屈自己。”萧明熠继续吃面，状似无意地跟柳绵亦说着话：“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呢。”

柳绵亦觉得自己的筷子有点烫手，但也只能如实回禀：“家中略有薄产。”

“那略有薄产的柳公子怎么会进京赶考呢？”萧明熠脸上带着客气的笑，说的话确实一点儿也不客气：“是想为光耀门楣吗？”

有钱是有钱，但凡有钱的人家他就想沾沾权，非得要家里有钱有权了才劳烦罢休，所以照他看来，这柳绵亦大抵也是这样的人。

果然，柳绵亦听完这话，脸上确实有点不太好说的神色，但略作犹豫之后，还是说了：“这事儿说起来，也只是、只是小生的一腔私愿而已。”

“哦，可否说来听听？”萧明熠倒是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要说这自己的私事往外讲，柳绵亦是不太愿意的，但他既然来了京城，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面前的人身份又不一样，能完全决定他此行的胜败，柳绵亦知道自己这会儿要再是遮遮掩掩的，只会在圣架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他十分不利。

倒不如干脆说了。

“是为了一个人。”柳绵亦也爽快，没什么隐瞒的：“小生少年时便心仪此人，彼时他在江南，教导了我许多道理，譬如为富者当仁义为先，不可恃财傲人，若能以己之力，为民做些能及之事，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小生听他教导，多年奉为金科玉律，生怕若是做得不好，惹了他不快，就不理我了。”

萧明熠不说话了，碗里的面也吃得差不多，听完柳绵亦这一番话之后，心情莫名就低落了下来，萧明熠在柳绵亦的眼里看到了失落，曾经他也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眼里的失落，放下筷子问道：“那他人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柳绵亦仓皇一笑：“没有，很早他就离开江南了。”

“以一己之力为民做些能及之事，倒是说得好听，柳公子且说说，若以你之力，该当为民做些什么呢？”

这就是考题了，柳绵亦打起了精神，略作思考之后便说道：“来京城之前，小生管着家里的生意，钱财方面，但所能及自然不会吝啬，但那也只是小方小面，不足挂齿。今日既到了这京城，自然是有所图谋的，若能高中，在朝为官，自然是尽心为民，万事以民为先，譬如南北贸易往来，我本是做这个的，就以此为例吧。南北贸易若是能打通，方便了南北的百姓不说，也能为沿途的居民带来各种好处，方便了四处奔波的生意人，同时沿途的市集城镇也会一带一带繁荣起来，那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譬如赋税，各个行业利润收入层次不一，可以改革税法，收入多的多缴税，收入少的少缴税，不必按人头征税，只按家庭收入，这样穷困人家就能少缴税，或许还能拿到朝廷的补贴，也是好事一桩。”

柳绵亦为了向小皇帝表忠心，说了很多，士农工商方方面面他都点了一下，是个能干的人，不仅能干而且很有想法，可萧明熠却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一直都在观察楚鸿远，发现楚鸿远也没有听见去多少，而且楚鸿远在看他，两个人就这么默默互相观察着，直到最后楚鸿远实在是忍不下去，主动挪开了视线，但萧明熠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还在看着楚鸿远。

这次带他出来见柳绵亦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这人已经是楚鸿远调查过的，能用可用之人，带他出来，就是不想让萧明熠因为那一点的误会错过了柳绵亦这么个人才，人才不人才的，萧明熠倒是不关心，他就是不太能理解楚鸿远的心思。

难道他身患重症，对楚鸿远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所以，远哥哥他其实，还是在乎他的对吗？

一顿饭吃完，柳绵亦先一步告退了，萧明熠没走，等着晋喜再找老婆婆买点小菜一并带回去吃，反正来都来了，不能空手回去，老婆婆似乎对最近老有人来找她买小菜的事儿挺高兴，一边收拾一边讲：“我这菜呀酸甜口，谁家媳妇儿怀孕了，都爱吃这个，小公子是给府上娘子买的？哎呀，小娘子爱吃这个是好事儿，吃了这个小菜呀，就不爱吐了胃口好，能多吃点，以后娃娃也长得白胖。”

萧明熠脸上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这话他也没法儿接，只能跟楚鸿远说点别的来打岔：“那柳绵亦说的那么好听，我怎么就觉得他上京城来没那么简单呢？他说的那个、那个心仪之人，怕不是朝中哪个官员吧？”

萧明熠心里有个大概的推测，早年在江南任职，又十分忧民且能被这小公子哥看上的官员还真没几个，十分的显眼，萧明熠大概一想就知道是谁了，此人乃前朝的探花郎，十六岁就中了探花，真该是大好的前程，可是因为在朝中得罪了人，发配到江南做了个小官，后来先帝临死前给召回来了，一直都在户部任职。

“是。”楚鸿远把自己调查得结果直接就告诉了小皇帝：“柳家只有柳绵亦一个男丁，柳绵亦到了年纪家里就开始给他准备亲事了，柳绵亦不愿意，说了自己有心上人，就收拾包袱进京来赶考了，说是赶考，其实他就是来寻人的。”

不管初始目的是什么吧，楚鸿远都觉得这样一个人才，不能白白放他走，既然进了京城，那就得为民效力，没话说，更不用说，他心仪的人也在为民效力，还能跑得了他吗？

“说到这儿，将军的人选可定好了？”

“什么人选？”楚鸿远纳闷，然后就听萧明熠说道：“自然是夫人的人选，日子不短了，你若再不定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