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念及此，德正皇帝就心神不定，寝食不安。

不过在御书房里，德正皇帝又见吉星河和吉日嘎朗，对自己提及的打仗、运粮等各环节事宜，应对流畅自如，且均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内心又感大为安慰。

吉星河与吉日嘎朗都立下了军令状，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气，这让德正皇帝更加坚定了要派他俩出征的想法。

随后，他们君臣三人又细细谋划起出征的事务来。一直到月上西楼群星闪烁之时，德正皇帝无意中看到案头那本关于关于边境戍卫的奏疏，厚厚的一本，是佟托哈致仕后在家所为。他立刻想起来了，自己这一激动命太子出征西夷，还拉着他一直在这里讨论事宜。他看一眼书格底部那铜镀金雀笼自鸣钟，与吉日嘎朗道：“今儿暂时就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朕还有话要与太子交待。”

吉日嘎朗垂首应了，拱着手后退着出了御书房。

德正皇帝见吉星河年轻的面孔上丝毫不显疲惫，不由得涌出“到底自己老了”的感慨，不过更多的是庆幸，老天还是有眼，眼看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如此不成器，便把养在宫外的三阿哥给送了回来。依着他的判断，三阿哥还是很有希望取得胜利的。

“这是太子妃祖父写的，”德正皇帝边说边将那厚厚的奏疏推到吉星河跟前，“朕翻着看了一些，里头不乏有见地之处，朕准备令兵部好生研究这个。”

吉星河抬头看一眼那奏疏，见上头写的是与边境戍卫的事项，便知佟托哈将自己的建议听了进去。他行礼道：“儿臣替太子妃谢过皇上。”

德正皇帝叹口气道：“朕这次多少也激进了些，没让你提前告知太子妃。她的祖父佟都统对朝廷一片忠心，只是在后宅糊涂了一些，好在都过去了。佟都统的两个儿子都资质平庸，不堪生用。不过，朕听说太子妃的亲弟弟年纪虽小，但学业精进，是可造之材，朕打算让他进京在上书房读书。”

上书房位于皇宫之内，由德正皇帝选择饱学之士教授功课。除此之外，还请了谙达教授骑射。能在这里进学的是阿哥们，少数铁帽子亲王的子嗣经过皇上钦点，也能进入。可想而知，除了阿哥之外，能在上书房读书的孩童，不仅仅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而且能得到很好的教育。

吉星河知佟司锦很注重培养亲弟弟，指望他以后撑起佟家的门楣，自是赶紧谢恩。

德正皇帝摆手道：“太子妃是个好的，太后对她赞赏有加。这个朕就不多说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出了御书房，吉星河走到无人之处，伸了一个大懒腰，看见繁星满天，想起佟司锦肯定还在候着自己，转头问小梁子：“去宫里看过主子没？”

小梁子躬身应道：“奴才不敢走开，担心会误事儿。不过奴才已经跟小柱子说了，叫他去懋粹宫给主子传话。”

想到佟司锦已经知道自己要出征的消息，怕她为此忧虑，吉星河这下倒是没心情看星星了，三步并做两步，迈着大步子往懋粹宫的方向走去。

懋粹宫守门的太监们见吉星河回来，忙齐齐行礼。宫里点着星星点点的角灯，处处散发着静谧与和美。

吉星河摆摆手，径直去了窗子上透着朦胧烛光的偏殿，那里通着寝宫。宫门外的小宫女见他到来，正要通传，被他制止了。

一迈进偏殿的大门，吉星河就看见沿着墙根儿摆了一溜儿的紫檀木平头案，光滑的案面上摆的全是荷包。

佟司锦听到动静，便走出寝宫。见吉星河面露疑惑，笑道：“你随我来。”她走到那些平头案旁，指着其中一个绣着卷草纹的杏黄色荷包道：“这里头装的是耐饿的药丸子，服了之后，能立时产生饱腹感。当然这个只能抵挡一阵子，久了身子受不了，还是要吃饭才成。”

接着，她又挨个指向另外一些荷包道：“这些依着顺序，分别盛的是生津丹、止血丸、避邪散……我想着随行的虽有大夫，但遇着险情时，大夫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可先用这些救急。不过，我这里用的都是很管用的药材和方子，你必须要随身携带着，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佟司锦说了半天，却没听见应答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却见吉星河站在自己身后，便调侃他，“怎么？没想到吧？我自从听你那么一说，可能要去打仗。虽是日期未定，但也开始着手准备。宫里已经烧了地龙，我便让人拿出来摆在这里烘一烘。”

她话音刚落，吉星河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紫杏正带着小宫女进来，要给吉星河换衣服，见他二人如此，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吉星河深吸一口气，抚着她如白玉般的颈子，轻声道：“我一定会赢的，平安回到这里。”

佟司锦下午听了小柱子来报，知道皇上已经任命吉星河为西征大将军王，便明白他不日会将远行，忙将之前给他准备的那些荷包，让人拿进偏殿里烘着。至于给将士们准备的那些药材，也交由宫女和太监在有地龙的库房里摊开，以备不久后发到将士们的手上。

她一直在忙，直到桂月西升才住了手。刚沐浴完，换好衣服，吉星河就回来了，是以她还未想那么多。此时，听到吉星河这般说，她心里颤了一下，离绪涌上脑海。她忍了忍，笑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今日想必你也累了，天色已晚，咱们早点歇息。”

吉星河拉起她的手，牵着她回到寝宫。寝宫里靠窗之处是一张紫檀雕花条桌，曲腿，显出生动的曲线。条桌上陈设着一盆水仙湖石盆景，旁边是两个天竹果，简洁大方。条桌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兰草花卉图，清新淡雅。屋子正中间是一张硬木雕花的炕罩式寝床，悬挂着大红色瓜瓞绵绵百子千孙绸缎夹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