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巧月和巧秀已经从内院赶了回来。巧月将手里那件撒云纹浅绿色暗花缎披风，披到那氏身上。

那氏又叮嘱了朱老五几句诸如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便重新叫了个车夫，坐着车驾由巧月陪着去愣拉寺了。

刘婆子站在二门附近，眼瞅着那氏坐着车驾离开了院子，她转身就回了祥合院。方才，她拿了银子从主屋出来，欢天喜地回自己住的屋子收拾东西。

可巧有个婆子路过，见刘婆子在准备包袱，就好奇地问了几句。刘婆子道：“老太太让我去庄子里送物什，这不，我得捡些日常用的随身带了去。”

那婆子投来羡慕的目光，“去多久啊？”

“可能要一个来月吧。”

“哎哟，时间可真够久的。家里也得安顿好吧？”

“前日得了老太太的恩准，我才回了趟家。这次就不回去了，一个月过得也很快。”刘婆子边应着话，手底下也没停。

“是的咯，有事儿做就过得快。反正你家姑娘也在这宅子里，就算有啥也有个照应。”那婆子说完就去做事了。倒是刘婆子听了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自己本是打算晚一点去找柳姨娘的，没有别的，就是告诉她一声。可现在，她突然想了起来，柳姨娘那边的药还有没有了？

方才那氏不是说要去愣拉寺吗？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去把药拿出来一些，才是正紧事儿。虽说柳姨娘没跟自己明说过，但韩氏那副病秧秧的样子，自己可是心知肚明。不能因为自己这次外出，把大事情给耽搁了。

想到这里，刘婆子拔腿就往上房去。一路上她还想好了支走巧月或是巧云的法子，可到了跟前，她却没看到这二位丫头的身影，肯定是都服侍那氏去了。

这正好！刘婆子见没人注意，她闪身就进了屋子里，直接走到西次间门口，从腰间拿出细长的钥匙，伸进锁孔，往前一推，锁芯退出，锁便开了。她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掩住，快步走到最后头那架多宝阁跟前，伸手将那个黛青色雕花匣子打开。她拿出其中盛放着的瓷瓶，抠起瓶塞，又从荷包里找出一张细薄的宣纸，将瓷瓶里红色的药粉倒在宣纸上。

刘婆子以前也做过这套动作，可这回她不知心情紧张，还是怎么的，手一抖，将那瓷瓶里的药末全给倒出来了。她愣了一下，看了看瓷瓶口子，觉得倒回去难度大，再说也没剩下多少了。

自从那次这个匣子在这里安家后，那氏从来没有问过一次，看样子应是早就忘到脑后了。刘婆子一咬牙，索性就这样吧，她将瓷瓶子倒空，揣进袖口，合上匣子，往看不到的角落之处推了推。

刘婆子将药末小心收进荷包里，至于袖子里的瓷瓶，她打算明儿上路后扔掉。她退出西次间，锁好门。然后跟平时那般，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主屋。嘿，可能是因为那氏不在，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躲懒去了，她原本准备好被人撞见的说辞压根儿没用上。

夜幕初初降临时，刘婆子直奔清合院。刚进到院门里，她就听到从韩氏屋子传出笑声。真是太刺耳了，她真不知自家女儿还这般能忍。天天看着人家母女几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秀和乐，寿命都要短几年。

正好院子里也没人，韩氏屋子门口惯常站着的小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刘婆子见此情景，只觉得今天是格外顺利，她快走几步，蹿进了柳姨娘的屋子。

佟司锦正在厢房小灶上熬药。这药是给吉星河熬的，她根据他用药后的反应，随时调整药方子，也便没有假以人手，而是亲自守在跟前。却没想，这会儿将刘婆子的行径瞧了个正着。刘婆子一般很少来这里找柳姨娘，偶尔来几次，也是大大方方不避嫌的态度。这般鬼祟，还真是少见。

事出反常必为妖。尤其是存了坏心的柳姨娘和刘婆子，佟司锦心里一下子就警觉起来。她将罐子底下燃着的火撤掉一大半，出门绕到柳姨娘屋子后头，想看看她二人在搞什么鬼。

佟司锦可没想到，她老远就看见自己想去的地方，已经有个人了！那人趴在窗子跟前，踮着脚尖，在偷听屋子里的动静。

哎，看来关注刘婆子和柳姨娘的人，不止自己一个，还别有其人。佟司锦顿时来了兴趣，索性将自己的身子隐在暗处，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那个偷听的人。只见她穿着一身粗布大褂，身材结实，看样子是佟家宅子里做粗活的婆子。

还有下人关心姨娘到偷听其壁角的地步，这就有趣了。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佟司锦看见那婆子站直了身子，后退了两步，然后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她立刻缩回脖子，屏住呼吸，将身子隐得更加严密，只一双眼睛盯着过来的这个身影。

佟司锦很快发现自己过于谨慎，那婆子走得慌慌张张的，压根儿就没往两边看。同时，她也看清楚了这婆子的长相。她想起来了，这个婆子就是清合院的，只不过是新拨来的，说是姓邓，做些洒扫除尘的活计。

邓婆子刚才偷听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一松驰下来就觉得全身酸痛，她迈着小脚只管赶紧去向那氏的报告，哪里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邓婆子前脚从佟司锦身边路过，佟司锦默数了五声，才站起身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转眼之间，她们已经绕回了院子前头。佟司锦见她并没有停顿脚步，而且径直地往院子门口走。这时，她的心里就有数了，弯腰拾起地上一块石子，朝邓婆子的方向掷了过去。同时，她转过身子朝另一个方向快速走去。

邓婆子走在通往前院的庑廊上，心里盘算着那氏会赏自己多少银子，只听到自己身旁的草丛和灌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本就心里有鬼，吓了一大跳，停下脚步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