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婆子伸头去看，晚上草丛和灌木漆黑混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许是掉下来了一只鸟，或者树枝断了？她这样想着，又张望了一阵，这才迈着步子朝祥合院走去。

上房亮着灯，门口站着的小丫头见邓婆子来，朝里头禀报了一声，便挑起帘子道：“老太太叫你进去呢。”

邓婆子谢过小丫头，进门就跟那氏行礼，道：“老太太，老奴刚从后院过来。刘婆子去找了柳姨娘，与她在屋子里说了一阵子话。后头，刘婆子还递给柳姨娘一个荷包。”

那氏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又放在桌上，“哦？她们说了些什么？你慢慢说。”

邓婆子稳了稳神，开口道：“那刘婆子进门后，只与柳姨娘说，她领了老太太这边的差事，要去远在义乡的庄子，送一趟物什。柳姨娘对刘婆子突然出远门表示不解。刘婆子就说这是老太太的恩典，有重要的物什要送，还不用传说，赏银也不少，要不是得脸这等好事儿也落到她头上。柳姨娘又问她家里安顿好了没有。刘婆子便问柳姨娘要银子，说是明儿趁早要送银子回家去，要不家里的人就要断顿饿死了。柳姨娘说她是欠下他们的了，银子没有，命有一条。刘婆子就哭，骂柳姨娘只管自己过好日子，没良心，不管家里。”

说到这里，邓婆子偷眼看了下那氏。她本以为那氏没兴趣听这个，谁知见那氏脸上并没有厌弃的表情，便继续道：“柳姨娘也哭，说自己这些年的体己钱，全扔家里打了水漂。刘婆子还是骂她，说她过着眼下的富贵日子，要什么体已钱。她俩来来回回说的就是这么话。到后头，刘婆子也没从柳姨娘那里得到银子。她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了柳姨娘，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说完后，刘婆子就走了。情况就是这样，”

那氏微微点头，“你做得很好。回头去巧月那里讨赏钱。”顿了顿，又说，“明儿起，你就不用再盯着柳姨娘了，只管做好你的差事。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我自会叫你。”

邓婆子心里有些失望，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她再次行礼谢恩，离开了上房。

那氏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西次间。她打开那个黛青色的匣子，只见里头空空如也，那个瓷瓶子已经不在了。她长出一口气，回东次间歇下了。

佟司锦从窗子外头见室内这般情况，便也悄悄地离开，原路返还清合院。

方才她见邓婆子去的方向就是祥合院。朝邓婆子跟前掷石子，不过就是想拖延她的时间，自己走了另一条道，好先她一步埋伏在那氏所在的上房后面，避免漏听到什么信息。

从邓婆子所禀报的内容里，佟司锦知道了以下几点：一是刘婆子被那氏安排了一趟差事，时间听着还不短，那就是说距离也不近，是那氏在义乡的庄子。二来呢，刘婆子又问柳姨娘要银子，柳姨娘没给。三就是刘婆子给了柳姨娘一个荷包。

佟司锦觉得尤其异常的，便是以往那氏使人去庄子上，使的婆子都是外头做粗活儿的。这一回，那氏怎么会让自己跟前得用的心腹婆子去？这其中有没有问题呢？

还有，以前自己也听到过刘婆子问柳姨娘要银子，柳姨娘多少都给了一些。可这次，柳姨娘的态度好像格外坚定。是被要烦了？还是另有原因？

最后那个荷包也很可疑，刘婆子临行前为什么要给柳姨娘一个荷包。而关于荷包的内容，她们却都没有提及。

再回头，想想也奇怪，那氏为什么会让人去偷听柳姨娘和刘婆子的对话？

也不怪佟司锦会琢磨这么多。在整个佟宅，她最提防的三个人，就是那氏、刘婆子和柳姨娘。她们仨，从来都是窝在佟家宅子里搞鬼。现在刘婆子突然被派出门，是正常行为？还是那氏在想什么花头？

佟司锦此时已经回到自己屋子里，她百思不得其解，半点睡意也无。突然间她想了起来，刘婆子说那氏叫她往庄子上，去送重要物什。明儿刘婆子就要出发了，想必这重要物什已经准备好了吧？别的不好猜，这物什可是在宅子里的。她倒是要去看看，那氏口中的重要物什是什么？

佟司锦立刻站起身来，换了紧身黑衣，摸摸荷包里放着的药粉，轻轻将门推开，闪身走了出去。她对佟家宅子各种地方都十分熟悉，知道杂物一般都放在倒座房里，贵重的可能会在祥合院的厢房里。她赌了一把，直接就奔去倒座房。

二门外，有几间耳房屋门紧闭，窗子里透着光亮，传出巡夜婆子喝酒赌钱的声音。佟司锦夜里从未来过这里，她见此情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佟家后宅看来管理很乱，迟早都要出事情。

不过，这也给她大开了方便之门，事先准备好的药粉看来派不上用场。那几间没光亮的倒座房，佟司锦都进去看了一回。其中有一间屋子正中央，搁着两个包扎好封住口的箱笼，看样子正是刘婆子要送去庄子的物什。

佟司锦打着火折子，拆开箱笼的封口，就着幽暗的光亮将里头翻看了一篇，全是京城满大街卖的土特产，压根儿就没瞧见贵重之物的影子。月光从高窗外洒进来光线，她熄了火折子，依着原样子将箱笼的口封好。

回去的路上，佟司锦遇到一个出来小解的婆子。她伸手一挥，那婆子着了她指甲缝里的|药|粉，还未叫出声来，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这药粉起效快，被迷晕之人醒来后还无之前的记忆，这也是佟司锦第一回在这院子里使用，心里有着异常的畅快。

第二天，佟司锦一大早就扶着韩氏去给那氏请安。巧月、巧秀正在给那氏摆饭，那氏落座后，韩氏便上前往那氏的碟子里布菜。

未出嫁的姑娘身份不一般，不用在长辈跟前立规矩。那氏看了佟司锦一眼，没有出声，佟司锦便也只好站到那氏身后，与韩氏一并伺候着那氏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