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笑笑道：“心悦什么样的人，那是一种感觉，说出来这种感觉就没了。”

贤妃也说累了，她扶着黄地粉彩梅鹊纹圆瓷桌子道：“别扯这些玄的了。不管怎么说，翻过年，你就得成亲。不让我给你挑，你就自个儿选。”

她停了一下，又小声嘀咕道：“咱们不当太子。你早点成亲，我早点抱上胖孙子，岂不是很好？”

三阿哥勤寅拿扇子骨轻敲瓷桌，一副闲散公子哥儿的样子，“很好的方式很多，譬如写诗作画，吟风赏月，何必过早被亲事牵扯。”

贤妃一听这话，立时瞪起眼睛要发火。勤寅忙做揖求饶，“皇额娘息怒，孩儿有张新画作，呈上给皇额娘欣赏……”

贤妃瞪他一眼，无奈道：“就知道画画画！唉，算了算了，大过年的，我也不讨人嫌了。”

储箐宫。沁妃身着蓝色缎绣菊蝶纹镶边琵琶襟夹小坎肩，靠在锦榻上，背后是黄色缂丝鹤鹿金凤纹引枕。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她的脸上罩着一层红晕。她摆摆手对四阿哥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守岁了，快回渊华宫吧。我也要歇下了。”

四阿哥的目光流连在跟前的小宫女脸上，口中应着，脚下却没行动。

沁妃蹙起细长的蛾眉，“明儿你还要跟你皇阿玛去祭祖，别东想西想了。”

“大冷天的，还要跟着皇阿玛往外头跑，哪有宫中这么舒服？”四阿哥小声嘀咕道。

沁妃眉头皱紧，直起身来，表情略有些严肃，“勤宏，额娘跟你说过，你得想法子入了你皇阿玛的眼，当上太子，就能成为以后的天子。那全天下的佳丽，你想要哪个不就要哪个？”

四阿哥不情愿地收回目光，“我前头那么多哥哥，哪里能轮到我？”

“你呀，听额娘的没错！你想想，皇上哪里翻过你那些哥哥母妃的牌子？也只有你皇额娘，才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你有个正形，太子之位就是为你准备着的。”

四阿哥看着沁妃，半信半疑。沁妃道：“听说明儿整个夜里，你们都要随皇上歇在太庙？”

“是啊。离这么近，想回也回不来。”四阿哥正在嘟囔，被沁妃瞪了一眼，只好闭了嘴，不情愿地离开了储箐宫。

霁霞宫。大笼子套小笼子。五阿哥蹲在大笼子的外头，用一根细长的竹杆，将一条咸鱼干往小笼子里捅。

九九眼睛圆睁着，伸出爪子去拨五阿哥的投喂，角度没掌握，反将咸鱼干拨拉得远了。

五阿哥鼓起眼睛，大呼小叫，“你个笨九九！哎，再来一次。”

九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看五阿哥，又看了看那条已经够不上的咸鱼干，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乖乖收回毛茸茸的爪子。

五阿哥又拿起竹杆，继续往小笼子的方向捅咸鱼干。九九一爪子捞了进去，“喵呜”一声，埋头享用美食。五阿哥兴奋地跳了起来，抱着一旁的慧妃道：“皇额娘，我和九九都成功了。”

慧妃摸着他的发顶，长吁一口气，一颗心终是缓缓落下。这五阿哥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了，这两天还练了骑射。而九九被喂了佟司锦调配出来的药，它的性子变得渐渐温顺，身上的毛也重新油亮光滑了。看这个样子，九九身上的病菌应是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你也早点休息，明儿要跟你皇阿玛去太庙。头一回去那里，要听你皇阿玛的，不能乱跑乱动，知道了吗？”

五阿哥抿了抿嘴，他头一回去太庙，自是内心雀跃，但听话地点了头，“我听皇额娘的。”

大年初一，天亮得晚。朝食一过，各位阿哥在太监们的引导下，来到文华殿外。马公公弓腰将他们引进去，“外头风大，各位阿哥里面请，万岁爷着奴才先来侍候着阿哥们。”

也就是说，皇帝还没来？大阿哥心里嘀咕着，他朝二阿哥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以为二阿哥会谦让，结果人家眼睛一翻，直接走到了他的前头。

——真不知好歹！大阿哥心里气个半死，他瞅着二阿哥那张微胖的侧脸，很想上去打他一顿。

马公公将他们引进殿里，哈着腰道：“各位阿哥请自便，奴才去门口候着了。”他转身走了，殿内立刻热闹起来。

五阿哥头回来这里，他这看看，那瞅瞅，哪儿哪儿都觉得新鲜。四阿哥见整个大殿里没一个宫女，他无趣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打瞌睡。三阿哥负着手，欣赏殿内悬着的字画，时不时会走到近处看细节。

二阿哥把发胖的身子塞进椅子里，他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大阿哥道：“皇兄近来可好？”

大阿哥对上他显得浮肿的眼睛，疑心他话里有话，再加上刚才气不顺，出口便道：“好啊！怎能不好？有句话道，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我就看着某人湿脚呢！”

二阿哥眼睛一瞪，“你这话是啥意思，什么湿脚不湿脚？大哥也别说二哥，谁半斤谁八两，最好心里都有数。”

大阿哥嗤了一声，“有什么数？竹筒倒豆子啊，你敢往皇阿玛那里倒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二阿哥跳将起来，“去就去！不敢去的是这个！”他伸出小指，冲大阿哥面前比划了一下。

大阿哥也站起身来，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找打啊你！”

三阿哥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回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兀自欣赏着墙上挂的那幅先帝的字。五阿哥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瞪着溜圆的眼睛，目光来回看向大阿哥和二阿哥身上。而四阿哥微微打起了鼾，没有半点被影响到的样子。

这些阿哥们都没注意到，大殿通往侧殿有道帘子。他们的皇阿玛，也就是当今的德正皇帝，就在这道帘子后头，观察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这也是德正皇帝临时起意。除夕之夜，他独自歇在文泰殿里，也许是新旧年交替更迭之际，他思绪繁杂，一时没休息好。

朝臣们催着他立太子，可要立哪一个，德正皇帝没有明确的目标。这五个阿哥，都是等级高的妃子所出，要选也是从中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