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嘎朗有些诧异——儿子大晚上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不过，年轻人可能就是这样。他微微点头，道：“给佟二姑娘送锦缎这样的事情，就让你额娘去安排。你突然这样上门，有些唐突。”

“我是想着……”吉星河摸摸脖颈，吭哧着不知道要怎么说。

吉日嘎朗对这个儿子自是十二分上心，他笑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阿玛来想办法。”

吉星河说不感动是假的。父亲待他是真的好，亏他以前还想那么多。“不瞒阿玛，儿子这些时候也与佟姑娘有所接触。儿子总感觉她在佟家……儿子就想，阿玛能不能出面，让佟都统关照一下佟二姑娘？这个不妥当的话，能不能想别的法子？”

吉日嘎朗愣了一下。这个不好办啊！姑娘没娶过来，还是人家的家里人，巴巴地跑过去让人家老太爷关照，这不是变着法子指摘别人吗？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可这个儿子，吉日嘎朗从来没想过要拒绝他。

他思考了一下，“儿子，你的想法，我已经明白。明儿先让你额娘安排这个，咱家看重佟二姑娘，也便是在给她体面。至于别的法子，容我想个妥当的。”他见吉星河腼腆地点了头，又问，“如是你所想这般，不如早点将她娶进门，也免得在那里受委屈。”

吉星河忙道：“这个不急。儿子岁数不大，过一两年也可以。”

吉日嘎朗见儿子一心维护姑娘那方，便知这个不急，不会是儿子的想法。罢，随他。第二日，他一大早就去看佟家的年礼单子。吉夫人早有准备，上头分别是杏色地缠枝牡丹云锦二匹、红色地紫胡桃纹回回锦二匹，其余是剔红石榴花纹圆盒、五彩描银兽面纹尊、五彩花绘纹黄玉座插屏各二个等。

吉日嘎朗指着那布匹道：“这两个可是上回太后赏赐的？”吉夫人笑道：“正是呢。我想着这颜色和花纹都适合年轻姑娘用，送过去也说各一匹是给二姑娘的。”

“如此这般就好。找个体面的婆子过去，把话传清楚。”

吉夫人应着是，心里多少还是不得劲儿。送长房娘家那边的礼，他几时亲自瞧过？幸而自己准备得够体面，否则还不得被指点一二？至于他说的体面婆子，吉夫人知他的意思，是让尤婆子出面。

她心里不痛快，大面儿上的不能糊弄，这等小事，她就不想让称他的意。这些锦缎，只有姑娘家合用，何必再多此一举说是给二姑娘的呢？难不成佟家还能亏了人家那些姑娘？

恰好尤婆子说家里有些事情告半天假，吉夫人前脚痛快地准了，后脚就派了另外一个李姓婆子去佟家送年礼。

这日正好有朝会，吉日嘎朗心里装着事情，往皇宫里去的时候，特意绕到佟家那条道上。老远他就看到了佟托哈的身影，忙打马赶了上去。他和佟托哈都是武职出身，除了三品以上文官或是年老多病的官员外，大尚朝规定，都得骑马去皇宫。

佟托哈的心事比吉日嘎朗要重。毕竟要是佟司钰的名声坏了，那影响就大了。他心不在焉地跟佟托哈抱了拳，二人便一道往前行着。

到了皇宫外头，吉日嘎朗一看，来的人还不算多。他和佟托哈一道，下马将马拴好。马公公手里拿着拂尘，正好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笑道：“您二位巧啊，凑到一块来了！”

吉日嘎朗心里一动，“那可不是！下官和佟大人有缘啊。”

马公公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他一向谨慎，此时却朝他挤眼睛。马公公是皇帝跟前近身伺候之人，他知为何皇帝看中吉日嘎朗，便笑着顺他的话往下说：“咱家好像听说啊，这吉大人和佟都统是儿女亲家。”

“是啊最啊，吉家有福，要娶的是佟都统家长房嫡二姑娘。”

“哦？不错不错。咱家可听太后说过，这佟二姑娘品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话听音，马公公继续往下顺话。

太后？佟都统正为佟司钰忧心忡忡，一听还有这事？忙道：“孙女不才，被太后夸奖是她的福气。就是不知太后是如何得知孙女的呢？”

他这话一出口，就见吉日嘎朗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还有，马公公对自己叹了口气，转头进到宫殿里去了。佟托哈情知有异，只好与吉日嘎朗道：“有得罪之处，台吉多担待些。”

转眼之间，百官已经到齐，大家鱼贯进入大殿。佟托哈站在队伍的前排，心情很糟。幸好临近过年，德正皇帝也没议什么棘手的大事，只说让官员们洁身自好，对自己和家人要多有约束。

佟托哈如芒刺在背，总觉得皇帝有所指。好不容易挨到散朝，他飞也似地奔回家里。

临近过年了，本应热热闹闹，谁知佟司钰却意外生事。那氏看着佟托哈出门时脸上的愁云，心里也不舒坦。

趁着佟托哈还没顾上责怪自己，那氏能做的，就是把做错事情的加以责罚。佟司钰和佟司锦被禁了足，这可不够，她又把她二人叫过来，命她们去祖宗牌位前跪着。

佟司钰自是觉得冤，大呼小叫。佟司锦倒没怎么反抗，心里想着这个黄瘸子已经行动了吧，到时候有她们好受的。

那氏正坐花厅闭目养神，铜手炉散发出暖烘烘的热气，她觉得自己快睡着了，就听得刘婆子来报，说老太爷回来了。她忙迎出去，见他脸色不虞，更加仔细殷勤，亲自上前帮他脱官服。

这时，有婆子来报，说是吉家派人来送年礼。佟托哈便忍住满心不快，让把人请进正厅。吉家李婆子进来行礼后，让人把年礼抬进来。她打开两个红色的箱笼，将礼单呈上，只说是吉老爷让送给亲家的。

佟托哈见这份礼单诚意十足，又想起刚才在大殿外头那一幕，知吉家对自家二姑娘比较看重，他让那氏给了李婆子赏金，心情略有好转。吉家婆子走后，他让那氏将其中那匹颜色鲜亮的回回锦送去给佟司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