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皇帝在栖云宫门口久久地站着，赶到晚霞被天空收尽时，他才伸手推开宫门。一盏灯笼挂在殿前，守殿的两位宫女见皇上来了，忙不迭跪下磕头。

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马公公见状忙提着灯笼走到皇帝跟前。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皇上，这里风大，莫要着了凉。明儿再来吧。”

德正皇帝没理他，迈步向前走进殿里。大殿里空空荡荡，烛台上插着香烛，散发出昏黄的光亮。寒风吹了进来，榻边的纱幔在风中飘满。他的目光慢慢掠过锦榻、香案、摇椅……它们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主人回来。

可这主人永远回不来了。德正皇帝孤寂地叹了一口气。很多年前，他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庄裕皇太后和卢达赫就塞给了他皇后。十岁的他，面对拥权自重的卢达赫，好像是鸡蛋碰石头，注定伤痕累累。皇太后扶持他登上皇位，也不得不讨好卢达赫。他亲眼看见卢达赫进过皇太后宫殿，外臣怎么能进入后宫？

德正皇帝那时岁数小，但也隐隐觉察出不对劲儿，感觉皇家颜面尽失。这叫他如何能善待皇后？他能做的，就是憋着劲儿给自己选了端妃，来表示不满。端妃的父亲阿纳乎占，是卢达赫最信任的助手。他宠着端妃，胜过皇后。这就是他抗争皇太后和卢达赫的办法——让你们发生内讧。两败俱伤之中，只有他得利。

他的目的是达到了，每日看到卢达赫铁青的脸，还有皇太后慌乱的表情，心情便无比愉悦。然而这种报复得来的高兴，持续时间短，也让他感觉厌烦。

就在这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舒奚音。舒奚音如同晨雾中的露珠，清新淡雅，又灵动聪慧，初见他便怦然心动。舒奚音是包衣辛者库奴才又何妨？他偏要怜她宠她，还抬了她的旗，为她选了宫殿，将她定为舒妃。这栖云宫便是舒奚音起的名字。

他这番举动，更是让皇太后和卢达赫不满，满朝官员都上书求皇帝三思而后行。他不会听的，他不会放弃他爱上的人，也不会放弃这个对抗旧势力的机会。

可终究……

德正皇帝收回目光。他在心里轻轻地说着：爱妃，今儿是你仙去的日子。你的儿子，他现在长得很好。

马公公又上前，躬身道：“皇上请回吧。这边风大，可以改天再来。”

德正皇帝听罢后，默默转身，走出了宫殿。马公公交待她们几句，让把宫殿看好，然后迈着碎步快速跟到了皇帝身后。

此时庆华宫内。二阿哥正向静妃请安，静妃摆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她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此时她的脸上没了笑容，让二阿哥坐了之后，道：“你皇阿玛去栖云宫了。”

二阿哥眨巴眨巴眼睛道：“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皇阿玛还没忘记这个女人。看来额娘说的果然没错，就是不知那秘密如何寻得？”

静妃面上有几分得意，“你额娘我也是有心之人。当时后宫有皇后和端妃，皇帝又宠着舒妃。皇太后见皇后不受宠，端妃和舒妃又是她看不上的，可能是想着皇帝不喜欢娘家有靠山的，便又把我塞了进来。在这种情况下，我还生了你，皇上对我还不错，你说我容易吗？”

二阿哥有着一张与静妃相似的圆脸，他眼睛眯了眯，道：“若是我外祖家有权有势，我当太子岂不是就容易了？”

“勤寰此言差矣。你有没有想过，权势滔天，能比过皇后吗？当时皇帝都要看皇后亲爹脸色行事。可皇后不照样被打入冷宫。还有端妃娘娘，她亲爹跟皇后亲爹不一个下场？在后宫里，只有低调得谁都看不上，才能好好地存活下来。”

“可那贤妃和慧妃背后不也有靠山吗？她们照样得宠。”二阿哥的抱怨藏在不服气中。

静妃笑了，“我跟你皇阿玛的时间长，我知他的想法，你勤等着瞧吧，贤妃和慧妃所生之子，都不会是太子的候选人。”

她见二阿哥还有些不明白，便点化道：“你皇阿玛以前被皇后亲爹卢达赫压制，必然不愿意再让后宫与前朝有所牵连，避免以后的太子不能主事儿。”

二阿哥似有所悟，点头道：“还是皇额娘看得明白。”

“得别人相助还要承情，什么都不如自己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若是你得到的话，定不会让你失望。”静妃道。

“皇额娘说的是。孩儿也在苦苦寻找，仅知有这样一件物什，又不知是何物，这难度很大。”二阿哥皱眉道。

“这个也急不来，正好你皇阿玛现在又没立太子的意思。据我所知，知道这个的人除了你皇阿玛，应该就我一个人。总归就在他身上或家里，平常人家哪里有皇宫中的东西，说起来这个也不难找。”静妃帮他分析着。

“孩儿听说有臣子准备集体上书，求皇阿玛立太子。也不知皇阿玛心里头看重谁，平时孩儿见他也没显露出来。”说起来德正皇帝对这几个妃子所出的儿子，确实是一视同仁。尤其是他们长大之后，皇帝没有表现出对谁有明显的看重，好似谁都有机会，又好像谁都没有机会，三阿哥心里暗暗感叹，真是最难猜是帝王心啊！

“太子无非就是在老大、你、老三、老四、老五中间产生。老五身体不行，太子之位他拿不到。老三么，他的母妃公然说过他不当太子，她心里到底如何想的谁也不知。依我看，老大和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大阿哥看着就是心眼多的，论亲和力不如你。四阿哥不好说，沁妃如今正得势。眼下就看你皇阿玛中意谁了。”

三阿哥点点头，“孩儿已经从江南筹到了不少银两。我听说皇帝有意让我们出宫建府，到那时候就能养一批帮手。若是再能得到皇额娘指点的那物，就如虎添翼了。若孩儿能成大业，必让皇额娘风光在众人之上。”

这正是静妃所想，她点头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