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姨娘收拾停当，看了看铜镜，又叫翠环帮她重新换了套素净的衣服，就连头上的簪子，也叫人拿掉了两根。佟司钥在一旁看到，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去给那一位请安么？还弄得这么紧张。”

柳姨娘让翠环去取她昨天做的点心，随后拉着女儿的手道：“额娘想跟你说一下。”佟司钥一脸警觉，“你要说什么？”

“你阿玛昨天又跟我说了，咱们长房现在归大太太管。你额娘我暂时不管了。”柳姨娘说得很平静，一脸完全接受的样子。

佟司钥倏地跳了起来，“额娘怎么能交给她呢？这下子那佟司锦不就张狂起来了？她们凭什么？”

柳姨娘见女儿反应如此大，心里有些被刺痛到。她那日从前院出来，那氏叫刘婆子送她。她的想法和佟司钥一模一样。刘婆子是这样跟她说的，“现在是形势比人强。老太爷都发话了，你也就认了这一步吧。只要老太太在，你就不会倒。大老爷那边你多笼着他，他不向着你还身着谁去？过完年，老太爷就回察哈尔了，你总能找到翻盘的时候。再说了，你以前埋的暗线不还在吗？没什么好怕的。”

刘婆子这番话，给柳姨娘起了定海神针般的作用。那天晚上，她烙烧饼似的睡不着。佟司锦打翠环那一巴掌，就像招呼到她脸上一样，她无法忍。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大谋啊，她还指着儿子佟司铭给她挣体面呢。她不能慌了神！

主意已定。她看着佟司钥嗔道：“你急什么啊？额娘心里头明镜似的，不会少你吃，也不会少你穿，样样都跟从前一样。如何？”

“可我见不得佟司锦比我强。”佟司钥咕哝着，将手里的帕子扯了几下。

“她哪里比得上你？大太太那个样子，什么都帮不上她，她事事要亲历亲为，跟下人相关无几。哎哟，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额娘保证你会过得好好的。”柳姨娘心里有些急，但她耐着性子与佟司钥说着。

佟司钥迟疑了一会儿，道：“她们都说我是庶女，跟嫡女没办法比。额娘，这可怎么办？”

“别听她们瞎说。你只要乖乖的，不要在外头贸然说话，也不要去跟佟司锦有冲突，额娘保证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柳姨娘知道自己的女儿比二房的佟司钰聪明，但少不了多叮嘱了几句。不过，她见时间来不及，也顾不上与佟司钥多说，出门就去找杨姨娘。“妹妹可是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巳初了，咱们一起去跟大太太请安吧。”

杨姨娘也刚收拾好，她将柳姨娘迎进来，闻言有些诧异。她自认为最了解柳姨娘，柳姨娘这个人有野心，明明是下人的女儿被抬举成妾，却一心想压倒韩氏。这些年，柳姨娘也如了愿，韩氏病秧秧地躺着不能主事儿，长房所有的事情都由柳姨娘决断。

眼下老太爷一声令下，柳姨娘把主事儿权还给了韩氏，就凭柳姨娘的性格，她不得闹翻天？杨姨娘见柳姨娘面色如常，试探地问道：“姐姐这身打扮，我瞧着比平日素净？”

“哎哟，我也不瞒你。咱们既然是去给大太太请安，少不了要拿出应有的态度和本份。所以……妹妹看我这样可还合适？”

杨姨娘有些感叹，柳姨娘和她想得到底不一样。这人啊，也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啊。这也好，长房若闹得鸡飞狗跳，大老爷便会挨老太爷训斥，何必呢。她笑笑道：“姐姐心态倒是好。”

柳姨娘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以前你就是我屋里的，有了造化也变成姨娘，如今咱们姐妹可得好好作一处，用心服侍好大太太和大老爷。”说着，她从荷包里摸了金锭子，塞到杨姨娘的手里，“以前我眼里事情多，也没顾上照顾你，这是给你的，算是姐姐给你的赔罪。”

金锭子黄澄澄的，杨姨娘的目光难以抑制地亮了起来。她侄子杨平河被抓进官衙，她哥杨中仁和嫂子没少来她跟前诉苦，说要把杨平河捞出来，她本就不多的私房钱早被搜刮了个光。这金锭子来得正是时候，她的手心不由得攥紧了。脸上堆了笑，“还是姐姐疼我。”

柳姨娘嗔她一眼，“你才知道啊。咱们快走吧，别让大太太久等。”

她二人出了屋门，相伴着往正厅走去。眼看就要到正厅了，柳姨娘一错眼，看见自己屋里跟来的丫头，停下脚步皱了眉头，“你看看你，这衣衫怎么看着不对劲儿。”

那丫头怕格姨娘，退后一步，低了头道：“回姨太太，刚才端水盆时，不小心泼到身上了。”

“还不快去换了来！你这个样子站到大太太跟前，就是大不敬，知道么？”柳姨娘大度地摆了一下手。那丫头赶快走了，如释重负。

柳姨娘推开屋门，面带微笑，“我俩来给姐姐请安，应是没来晚。”杨姨娘跟在她身后也进来了，附和着柳姨娘。她二人向坐在上位的韩氏行礼。

这是立规矩的第一天，韩氏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柳姨娘对她的冷嘲热讽，虽然过去有段时间了，可因为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时不时还在她眼前晃。

柳姨娘以前眉毛高挑，两腮抹得跟患了痨病似的，嘴巴更是涂得红艳艳，随时都能说出难听的话。但此时，韩氏见她脸上妆容恢复了正常，再加上刚才听到柳姨娘责怪丫头的声音，一点儿也不跋扈，心想柳姨娘还真是变了呢。

韩氏心里安定了下，她笑笑，让她二人坐下说话。佟司锦如昨儿一样，站在韩氏身后。她盯着柳姨娘看了一眼，心道这人可真是擅长变脸。自己若不是前世见识过她的歹毒，此时也被她那张貌似诚恳的脸骗了。

柳姨娘努力让脸上的笑再真诚些，“姐姐，我刚才和杨姨娘都说好了，咱们长房的事务交给你处理，我们积极支持。若姐姐有忙不过来的地方，且交给我们。我们定会努力办好，不让姐姐失望。”

佟司锦懒得看她这张演戏的脸，她想起自己那卖香脂的铺子，开张后自己还没去过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