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老太爷将长房主事儿权交给了我。由二姑娘给大家宣读家规，这也不用我多说，都按规矩办事儿吧。”说罢，韩氏看了一眼佟司锦。

佟家祖辈跟前先帝打江山，承爵后自是想将这份荣耀传子传孙绵延下去，故而家规定得极严。佟司锦略点头，往前两步，站到韩氏身边，将佟家祖上订的规矩，朗声诵了一遍。她想，若是祖辈们看到佟家现在的样子，指不定要跳出来大骂后辈不孝呢。

韩氏待佟司锦话音落下，不紧不慢道：“祖上定的规矩，大家都按着办。如果有违反的，按家法惩处。这首先的，便是从明儿起，你二位须依例来向我请安，时间定在巳初。”

翠珠“哎哟”了一声，“这时间是早了还是晚了啊？大太太不得去老太太跟前请安？”她话音刚落，“啪”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她捂着脸，吃惊地看着佟司锦，“二姑娘为何打我？”说着就对韩氏哭着道：“求姨娘做主，奴婢不过是问了一句话，就挨了二姑娘的打。”

佟司锦这一掌用了力，她一掀眼皮子，“你没耳朵吗？刚说了按家规行事。我且问你，你自称是奴婢，看来也知自己的身份。奴婢没规矩，挨打不冤枉，求谁都没用。”

柳姨娘面皮抖了抖，上去就掐翠珠的脸，“丢人丢到大太太屋里，给我滚回去！”

翠珠捂着脸，跑回了东厢房。

“今日无话，都回去吧。”韩氏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待她们都散去了，她拍着佟司锦的手，不无担心，“这翠珠……”

“额娘别忘了，今儿是你给她们立规矩的，她身为丫头，随便插话不说，还敢问你去老太太跟前请安之事。老太太免了你和婶子请安，说白了是老太太不喜热闹。你让她们来请安，是给她们体面。额娘别被她的眼泪迷惑住了。”

韩氏一想是这个道理，多亏自己身边有了佟司锦，她给自己出了不少主意，要不然她多少也会感到紧张和手足无措。

清合院这边在立规矩，而前院老太爷早上出了门，林婆子拦御史这事儿总要有个了结，所以他去找于孝通。两人一块儿进宫，去面见皇上。

德正皇帝这天没开朝会。他头天晚上看奏折看得晚，就歇在御书房里。第二天觉得头脑有些不清爽，便出了御书房，走到小花园里散步。

冬天来了，天气虽是寒冷，但冷冽的空气令人清醒，像是满腔隔夜的浊气都被排空了似的。德正皇帝做了几个伸臂动作，感觉精神气儿又回来了。他忽地看见有个身着锦袍的妇人，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匆匆而过。

马公公忙躬身道：“奴才瞧着是慧妃娘娘。”他将垂着的脸抬高，以示在听皇帝的吩咐。

“朕见她走得快，这大早上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才去问问。”马公公一甩拂尘，从侧边绕到慧妃跟前。慧妃一见马公公，便知皇帝就在附近，心里不免琢磨起来。她上回听了慈仁太后的话，将五阿哥的爱猫拘了起来，请来太医给五阿哥用药，再佐以按摩和针灸等办法，五阿哥的腿渐已有知觉。所以才有上次她去慈仁太后那里道谢的一幕。

眼下若皇帝问起，自己该如何应对呢？马公公对慧妃行礼，“皇上在花园散步时看见娘娘，命老奴来拜见慧妃娘娘。”

慧妃便随马公公来到德正皇帝的跟前，她行过礼后道：“臣妾觉五阿哥喝的汤药剂量不够，想去太医院请教太医一番。”说罢，她将五阿哥的病情有所好转一一道出。五阿哥病了这么多年，她的处境从被人追捧跌到底层，也受够了各种流言蜚语。眼下，她就五阿哥的情况合盘托出。

当然这些时日，最初的惊喜过去之后，慧妃想到了更深一步，那就是这个长毛猫身上怎么会带有病？是自然得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身后是领侍卫内大臣关公爵，是她的伯父。此事有没有针对她娘家人？

慧妃也将情况借机会告诉了伯父关玉荣，不过从他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是没查到线索。也只有皇帝能解开这个谜团，毕竟五阿哥曾经是皇帝最爱的儿子。

皇帝听后大为惊讶，又有些愧疚。他自是记得，五阿哥勤宥是如何的聪明可爱，得病后那羸弱的状况又是多么惨不忍睹。他先前还勤加探望，到后来见医治效果甚弱，再加上前朝事务多，去的就少了。

德正皇帝是爱儿子的，他自忖对每个儿子都没有偏倚，便立刻提出要去看五阿哥。慧妃想着那汤药下午才熬，中午召太医也来得及，便与皇帝一道往霁霞宫方向而去。

“皇上见着勤宥，千万别问那猫的事情。五阿哥自病之后，整日郁郁寡欢，那猫整日与他相伴，是他的精神寄托。任谁也没想到，病源居然是他最爱的。臣妾也没告诉他这些，怕他一时激动不配合治疗，只有将猫放进枯井里。”

“原来是这样？勤宥没叫人从井里将猫捞出？”

“当然叫了，可臣妾想着要想治好病，必然要将猫隔离开。只是说捞了，但猫不配合，见人就逃开。人避开了，它又回到井里往上望。”皇帝很长时间没来霁霞宫了，慧妃打开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她本来已经死的心，又活过来了。

“勤宥不会愿意吧？”

“每日太监将他抬到井边，他要与猫说上一些话，才肯喝药。”慧妃叹口气，“如今臣妾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勤宥赶紧好起来。外头天地这么大，他不能总拘在那方寸之屋里。”

德正皇帝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看慧妃，“不会的。有你这样的额娘，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慧妃顿时泪眼婆娑，“多亏了慈仁太后，若不是她，臣妾……”她不想在皇帝跟前过于悲凄，拿帕子抹了眼泪，“五阿哥身体尊贵，皇恩浩荡，必能化险为夷。”

德正皇帝大步往霁霞宫的方向走去，慧妃加快步子，紧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