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佟司锦不想与柳姨娘多说什么。她也当佟海泰是不相干的人，毕竟她所要求的，只有佟托哈能决断。

佟海泰坐在主屋正厅里，他喝了口茶，有些心神不宁。长房出的这件事情，于孝通肯定是要往皇帝跟前报的。若皇帝当面问起他时，他该要如何应对。

那氏看了眼佟海泰，察觉出他心情不佳，便也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声响惹他心烦。

就在这个时候，佟司锦拿着清单来找佟托哈。佟托哈定睛一看，韩氏那些陪嫁少了。他正待开口让人去叫柳姨娘。

柳姨娘知情况不妙，也知凭着佟司锦那张嘴不定自己要担多少责，早就将刚才说的心口疼抛到一边，跟在后头就到了正厅门口。她后面还跟着佟海泰，他知自己躲不过去，不如主动来挨这一刀。

佟托哈责问柳姨娘，韩氏这些陪嫁缘何少了。柳姨娘抹着泪，只顾推卸责问，说是疏于看管，并不知其中的原因。

佟司锦冷笑着道：“现玛法在上，你道是疏于看管，我额娘的陪嫁难不成就白白地少了？那张婆子是你跟前管事儿婆子，她栽赃陷害我额娘。虽是死人开不了口，可你难道就没责任？”

她这两句话问得柳姨娘哑口无言。但柳姨娘还想做挣扎，“我……”

佟司锦鄙夷地看她一眼，向佟托哈施礼道：“我额娘是被人诬陷的，她的陪嫁失而复得，要多谢玛法。如孙女刚才所言，柳姨娘多处失职，给玛法和咱们佟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孙女请求长房仍由我额娘来主事儿，我额娘是我阿玛的嫡妻，主持宅院一应事物，这是天经地义。”

柳姨娘的脸瞬间就白了，她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正待开口。佟托哈摆手制止了她，他沉吟片刻，也没再看那氏，便看着佟海泰开口道：“现在看来，二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你眼看着长年在外，也顾不家里这头，长房这个家就交给韩氏。”

佟海泰原本也想为柳姨娘说上几句话，眼见都成定局，也只能应承，“是孩儿不孝，惭愧之极。”

佟托哈“哼”了一声，起身去书房。那氏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意，但老太爷发话了，她也垂着眼皮子不吭声。

佟司锦手里拿着清单，对柳姨娘肃然冷言道：“这缺失的，我迟早要问你讨回来。”说罢，她抬脚就往外走，目的达到，她才不耐烦与他们几个罗嗦呢。

柳姨娘觉得背上冷嗖嗖的，她装出可怜的样子看向佟海泰。佟海泰却避开她的眼神，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搞忘了，莘州那边还有事情。诶，得尽快赶过去。”说着，他逃也似地离开了。

那氏也不想见柳姨娘给她诉苦。苦？谁不苦？那氏心也很烦，便摆了手与柳姨娘道：“你也回去吧。”说完叫刘婆子送她——且让她娘俩自己去想办法。

韩氏得知这清合院当家权要回到她手上，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毕竟这六七年来，她都因病卧榻，对于主事儿这件事情已经陌生了。

佟司锦握着她的手道：“额娘，你想啊，司铎还这么小，你不护着他还指望谁去？你还想被人欺负受人白眼吗？”

其实人的活力与体力有关，韩氏以前病秧秧的，自是心灰意冷。她现在虽比不上健康之人，但在佟司锦的调理下，已经好了很多。此时被佟司锦这么一问，自是摇头道：“谁也不想被人看不起，你总是要出嫁的。司铎要上好的书院，要有好的将来，还要成亲，我这个当额娘的身上的担子重着呢。”

“额娘，你有我呢，我会帮你的。”佟司锦晃晃她的手，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笑。

韩氏摸了摸她的发顶。她总觉得佟司锦还小，可这些时日多亏了这个女儿。她冷静、果断，不知不觉已成为自己的依靠。

韩氏的陪嫁已经整理出来了，佟司锦在耳房上挂了自己锁，将钥匙交给韩氏，让她收后。又将盘点后的清单抄写了两份，拿去让柳姨娘签字画押。正好大夫来了，柳姨娘推托要看病，避着佟司锦不见。

佟司锦也不恼，她让韩氏去找齐氏，请她过来当佐证之人。柳姨娘落得这样的下场，齐氏心里头也偷着乐，谁叫那氏暗地里抬举柳姨娘呢？不过，齐氏对韩氏也没什么好感，佟海泰凭着比佟福泰早生几年就占尽优势，她心里感到不平。

齐氏不想让韩氏落了好处，她扶着翠珠的手道头晕。翠环知齐氏的心思，忙与韩氏赔礼。韩氏没有成事，心里也不好受。佟司锦倒没有在意，如今也该让韩氏识清各人的面目了。

至于缺少的那些陪嫁，佟司锦知是柳姨娘私吞了。柳姨娘连自己的命都想要，况乎韩氏的陪嫁？不过，也幸亏她当成了自己的，若是早知道有此时，这些箱笼不就空空如也了？

缺少的那些，想从柳姨娘那里要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佟司锦也就写清楚情况，自己和韩氏在上头押了押。

地契是收回来了。至于那些铺子，佟司锦打算见见掌柜，再相机行事。她也知道韩氏在主事儿这方面不擅长，没关系，总得有个过程，只要韩氏肯努力，自己便会帮着她的。

佟司锦将韩氏陪嫁弄清爽了，就让人把柳姨娘和杨姨娘都叫到正厅来。

柳姨娘也不可能总避着韩氏，这当口佟托哈还在家呢，失了这一次日后总能扳回来。谁得了势，杨姨娘都无所谓，反正她守着女儿过日子。

她俩来到正厅后，往上位一看，韩氏端正地坐在花梨木藤心椅上，佟司锦双手叠候在她身后。这架式摆得足，她二人只得向韩氏行礼。韩氏得了佟司锦的叮嘱，面沉如水，让她二人入坐到绣花墩上。

一个是藤心椅，另两个是绣花墩，身份带来的差别一下就显现出来。尤其是柳姨娘觉得别扭，身子只挨了墩子的边儿。

韩氏只当没看见柳姨娘的小动作，她眼皮子垂了下，心里默想着佟司锦说的那些话，抬起头平静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