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转过脸，问道，“是我爹么？”

成源垂下眼，不应声。许久，他站起身，道，“你与水棲宫，这个张若棲是朋友？”

文竟支支吾吾道，“嗯.....算是....算是罢。”

成源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文竟道，“水棲宫宫主？魏王的.....手下？”

成源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少与此人联系.....免得昔日友人日后反目成仇！”

文竟道，“师伯？为什么这么说？魏王，魏王当真要联合三州造反不成？！”

成源一甩袖子，出了船屋，文竟跟出去，道，“师伯，这张若棲，我原以为此人有些傲骨.....并非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之辈。没想到，他会去做魏王的走狗....今日，可是师侄糊涂犯错了？”

成源道，“真不离幻，幻不离真，唉。”

文竟寻思，“这不是佛经里的话，是说真假难分？”

成源道，“你们天啻教最近怎么样？你师父是否康健？我自去年腊月闭关修炼，已有数月，月前才出关，江湖上许多事都不知道。”

文竟道，“去年中秋有一群鲜卑族人路过我天啻教，他们欲往兴安山深处去寻找自己失散的鲜卑族人，我师父见他们国破家亡甚是可怜，便随他们一同去兴安山，帮助他们寻找族人。”

成源叹道，“兴安山那地方，雪山连绵，天寒地冻，他这一去，一年半载都未必回得来.....唉，不过你师父的脾气，兴致起了，任谁也劝不住，随他罢。那天啻教呢？文梳已老实些了吧？”

文竟欲言又止，说不出话。

成源看向文竟，见他眉头深锁，一张脸似有千愁万绪，就问道，“文竟，你天啻教，没甚么事罢？”

文竟道，“师伯，当年我爹.....真的把教主之位传给我了么......”

成源勃然而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当年你爹亲口对我说的，你道我会撒谎不成？！”

文竟道，“不是，师侄知道师伯不会撒谎.....师侄，只是有些想不明白.....除了文梳外，教中方冲、胡药青等人，一直不服我.....可是觉得我不适合做这教主之位？文梳本事不比我差，有些事反而比我想的更周全.....我爹，当年为何不把教主之位传给文梳？”

成源道，“当年你爹与众武林益士在益州抵抗百越国与苗疆的侵略，而你教中的方冲、胡药青等人则与文梳留守在你天啻教的大本营——天啻城里。后来发生一些事，天啻城为朝廷剿纳，不复存在，方冲等人便护送文梳撤退了。文梳自幼为你爹喜爱，想必方冲等人，对文梳寄予厚望。只可惜你爹，在梓潼一战，不幸离去......他死时身旁只有我，就将传教主之位的话交付与我。方冲等人远在辽东，与你爹相隔十万八千里，而我既非天啻教中人，又是你的师伯，便是我成源问心无愧，他们也不愿相信，只认为你我二人抱成一团，是我成源为了让自己的师侄做上教主而故意撒谎。不过孰是孰非，又何须在意呢？这些年，你身为教主，带领天啻教济困扶危，抑恶扬善，做了那么多好事，现今武林同道无人不称颂你天啻教的伟绩。文竟，你为何要怀疑自己？”

文竟怅然道，“我...我只是....文梳他......”

成源道，“你爹曾与我说过一件事，益州抗战时，你们住在梓潼的太守府里，厨娘的儿子阿全与你很要好。有一日一个苗疆士兵趁你爹他们不在，偷偷溜进太守府内想窃取情报，却不小心为阿全发现了。那士兵想来也非恶毒之人，见到一个孩子，下不了杀心，便只是打伤了他。你路过看到阿全受伤，愤慨报仇，击败了那个苗疆士兵。当时，你手中有刀，原是可以杀了他的，最后却没有下手。那苗疆士兵被抓走后，你发现阿全双腿已废，你痛恨自己未痛下杀手，便去问你爹，你问他，‘你没杀那士兵，可是懦夫么？’你爹是如何回你的？”

文竟道，“我爹问我，‘你打败他了么？’，我说，‘打败了，那士兵为我打得爬不起来。’我爹就说，‘那便不是懦夫。’”

成源道，“是阿，你打败了他，却选择不杀他，就不是懦夫，而是因为你，心中存‘仁’。文竟，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辜负阿花对你的教导，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

文竟听到这里，胸中涌动起一股热气，将先前彷徨驱走了。

成源望着红水河，日头已升起了，微风轻轻吹来，他腰上系着的两个玉珏发出‘铃铃’响声，他道，“不知天啻城变成了什么样子，桃花落了吧......呵，我忘了，它早已不在了。”说着说着，那仙姿佚貌之人慢慢变成了垂垂老翁。“文竟，我饿了，你去买些吃的回来。”

文竟一愣，暗道，“饿了？这么奇怪，师伯还会想吃东西？”却也不敢多问，只道，“是，我去市集买吃的，师伯你要吃什么？”

成源道，“越多越好。”

文竟这就跑走了。待他不见了身影，成源起手向窗子里一甩袖子，凌空一个力道击在张若棲身上。张若棲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见到站在窗前的成源，便下床走了过去。

“成宫主，您追到这里，是来杀我的么？”

成源注视着他，良晌，道，“成源是我的匿名，我姓凤。我太爷爷是凤致，字孟先，是前朝烈帝在位时册封的大将军，也是长平侯。我爷爷凤奇，是昭帝时期的郎中令。而我爹凤伉为昭帝封为镇西将军，驻守边关朔方....万狩五年，我爹为匈奴人所杀，不久，我爷爷随昭帝一起为宋家军所灭.....之后，我与六岁的妹妹流落到了大宛国。”

张若棲‘阿’地惊叹一声，弯腰向凤源做了深深一揖，“凤老前辈，您原来是凤致将军的后人......凤致将军千古一将，为世人崇敬，凤家为大齐披肝沥胆，竭诚尽智，效死输忠.....请受我张若棲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