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过刚亮,赵凤溪(因认祖归宗,此后统一用赵姓)便为车辙声,和马车的晃动给惊醒了,他坐起来,唤小厮,“叫马车停下,我不舒服,喝点水。”很快,马车停了下来。赵凤溪走下马车,坐到一石墩上,一小厮正在服侍他喝人参水。
宋行从另一路马车上下来,走过来问道,“世子殿下,你又不舒服了?唉,这般日夜兼成,实在是辛苦你了,只是少歇片刻,你还要忍一忍回到车里,咱们要在今晚赶到江夏城。”
赵凤溪吁了口气,道,“我就不该跟来,好好的王府不住,偏随他们去江夏!风餐露宿,可累的我没了半条命!”
宋行道,“你若不一同来,江夏宴席上,黔川郡主可不知会向赵王进谏甚么。”
赵凤溪手一握拳,拿起人参水咕嘟一口灌下去,道,“春阳你说得对,既然我已认祖归宗,就绝不会叫我赵家几世英明毁于一个妇道人家手中!快!赶路!”就为小厮扶着又回到马车里。
宋行看着赵凤溪马车远去,轻轻摇了摇头,便也上马车去了。
这日晚上,马车终于赶到了江夏太守府。魏其正出门迎接,道,“赵世子殿下,宋公子,你们终于来了,不早不晚,宴席还有半个时辰开始,先进里面歇息一会儿。”
赵凤溪问道,“我父王与我姐姐,他们已到了是吗?”
魏其正道,“今日上午到的,怎么赵世子您晚到了半日?”
宋行道,“世子殿下月前赶了一个月水路,这又连着敢陆路,倍日并行,难免身体受不住。”
魏其正搀扶赵凤溪道,“是啊,殿下,您快进来歇息,我命下人给你煮完参汤补补气。”
众人进到太守府内,魏其正引赵凤溪和宋行进到一阁楼内。
上到二楼,映眼便看见首位坐着一半披长发,穿青衣袍子,俊雅高贵的男子,正是魏王宋倪珽。首位左下方,坐着一五十多岁,长方脸的威严男子,那男子第一眼就看见了柳凤溪,本还笑着的脸沉了下来,紧闭嘴唇,捋起胡子。
宋倪珽见到柳凤溪,笑道,“文虞,你来了!”
赵凤溪与宋行皆跪地行大礼道,“拜见魏王殿下。”
宋倪珽道,“快快请起,春阳,你也来了,快入座。”
宋行道,“是。”
赵凤溪站起身,又向左侧那捋胡子的男子,行了一大礼道,“父王。”
此人正是交州牧赵菏,他见赵凤溪行礼,却不应声,他身侧一瓜子脸,秀美水眸,姿容艳丽的红衣女子站起身,恭迎道,“弟弟,春阳公子,一路辛苦了,快入座。”这女子便是赵凤溪的姐姐,赵菏唯一独女——赵黔川,因她好读书,博古通今,又善奇谋,在交州素有‘女中诸葛’之称。
赵凤溪眉头紧皱,一脸不耐。
“贤侄,你都长这么高了,快叫我看看!”赵凤溪转过身去,只见说这话人是坐在赵菏斜对面,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大汉,他一张脸满是胡渣,阴沟鼻上一对眼甚是锐利,正是益州牧——刘奔。
赵凤溪作拜道,“刘大人好。”
刘奔一双锐利眼从赵凤溪头顶打量到脚底,点点头,道,“好贤侄,越长越俊俏了!只是我瞧你身子不够壮实,没事要多练练武功,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武功不成的!怎么带兵打仗?”
赵凤溪道,“刘大人说的是,日后我定要强身健体,勤加练习武功。”
说完看到刘奔西面坐着的张若棲,道,“张宫主,你好。”
张若棲淡淡道,“赵世子殿下好。”就低头抚弄自己的酒杯,赵凤溪见他不多理会自己,便与宋行坐到了赵菏父女二人左侧的位子上。
刘奔道,“这都戌时了快,薛孝那小子还他妈不来!真是新官上任,有了气派,以前他在我手底下干活时候,连撒泡尿都要看我的脸色!”
赵菏道,“刘大人,说这些陈年旧事做甚么,一会儿薛大人来,听见再不高兴。如今他与咱们,可是平起平坐了。”
刘奔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他怎么个法子和我平起平坐!”正说这话,一侍卫进来道,“荆州牧薛孝大人和路衡大人到了。”
宋倪珽站起身道,“快请二位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路衡与一位身形矮小,脸色黝黑,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正是荆州牧——薛孝,他向宋括行大礼,又向众人作拜,道,“魏王殿下,赵王殿下,刘大人,我们乘坐的马车到城门前被石头硌断了车轮,不得已一路走到这太守府,真是对不住,不单迟到了,还连累了我的老师也一起迟到,一会儿我一定自罚三杯。”
刘奔道,“今日除了你老师路衡,还有我这个旧长官在场,何况还有魏王殿下和赵王殿下,自罚三杯够用么?”说完冷哼一声。
薛孝鞠躬道,“不够不够,刘大人,一会儿你与魏王殿下,赵王殿下一起决定,让我喝几杯就喝几杯!”
宋倪珽道,“既是事出有因,刘大人也莫怪了,今日大伙齐聚一堂,是有大事要商议,过往不咎,大伙精诚团结才是。”
刘奔看了一眼赵菏,赵菏微一点头,刘奔道,“我给魏王殿下面子,薛孝,一会儿你自罚三杯就算了。”
薛孝道,“好好,多谢刘大人宽容大量,多谢魏王体恤。”这就与路衡坐到了赵菏身旁的位子。
赵黔川道,“薛大人与路大人,辛苦了,先喝点茶,解解渴。”
赵凤溪亦要开口说话,宋行却摇了摇头。
很快,编磬排钟响起,许多奴婢,仆役端着酒菜,瓜果,点心上来,又有舞者来到中间起舞,众人边吃饭菜喝酒,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直到夜渐渐深了,周围静了下来,赵凤溪向窗外看去,原先楼下站着的许多侍卫和仆役,已不知什么时候都撤没了。
宋倪珽道,“宴席吃完了,也该说些正事了,各位大人放心,方圆三百步的人我都撤去了,咱们马上要说的话,不会有任何人听见,大家只管各抒己见。”
赵菏道,“魏王殿下,您要说的事,我们诸位虽不才,也是心照不宣。现在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楚王已准备将《削藩令》推到我南方四州来了。”
宋倪珽道,“是阿,今日我邀请各位大人来,就是想与你们说说这《削藩令》一事。不知各位大人,心中是怎么决意的?若这《削藩令》一旦下到我南方四州,咱们几个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兵权是上交,还是不上交?”
赵菏道,“不知魏王殿下您心中是怎么决意的?”
刘奔也顺着道,“是阿,魏王殿下,咱们四人中,您是皇亲国戚,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又是楚王的亲弟弟,您不先说您是怎么想的,我们又岂敢....”
赵菏一皱眉,咳嗽一声,刘奔便不再说了。
薛孝站起身,道,“魏王殿下,一直以来,我宋国十三州,都是独立养兵,调兵遣将也都是各位州牧自己做主,如今朝廷下《削藩令》要拿走各州州牧手中一半的兵权,这事是好是坏,以我经验去看,是利大于弊的。这事起因,是去年并州与幽州因地界划分不清,起了纷争,并州牧常山王擅自派兵攻打幽州,死伤了近两千人.....唉,自家人打自家人,此事实为我大宋之耻.....所以朝廷才下了这《削藩令》,为的就是避免以后再有州牧胆大妄为,孤行己见,蹈其覆辙。而况若是有哪个州牧心存歹念,举兵造反,这岂不是酿成更大过错!”
刘奔怒道,“你他妈的懂个屁!当年你薛孝在我手底下做主薄的时候,连拿个长矛手都直哆嗦,一弱不胜衣的狗屁书生,懂个甚么家国大事!简直愚昧误国!”
薛孝义正言辞道,“刘大人,你作为武官,亲率戎马,征战杀敌,戍守边疆是为我大宋江山社稷。我薛孝作为文官,以智效力,安定殷民,运筹决策,也是为我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既然都是为江山社稷,二者有何区分?再者我薛孝说《削藩令》颁布,对我大宋是利大于弊,你不同意,便说出弊大于利的理由来,何必出口侮辱我?”
张若棲抬起眼,看向薛孝。
刘奔一拍桌子道,“我就说《削藩令》不好!弊大于利!南越国前几年常扰犯我益州边境,要不是我带着益州兵辛苦守在边境,哪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过!我问你,若南越国再突然进犯我益州,我没了兵权,怎么带兵抵抗?若需请求朝廷同意再出兵,自刺史上传至朝廷,层层通报,再层层传回,这中间至少隔个一个月!一个月!我益州就他妈的给南越兵踏平三分之一了!”说完,一脚踹在桌几腿上!
赵菏道,“好了,说归说,生什么气。”
宋倪珽摇着羽扇,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