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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十二、春去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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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江夏,太守府。

这一日,天还未亮,江夏太守路衡便开始沐浴熏香,换上进京时的袍服,带好头冠,穿好鞋履,携家眷仆人,一起在后门等候。

辰时一到,一两马车自东巷缓缓驶来,路衡出门迎接,车上下来一人,是一穿着布衣干干瘦瘦的老者,眼上两道白眉,看起来十分精练,此人乃扬州太傅姜章。

那姜章看到路衡穿着官服,急忙拉他入府内,道,“路大人,现在甚么情形?你竟敢穿官服,这不是明火执仗,授人以柄?”

路衡立即脱下官服官帽,羞愧道,“姜大人说是,我真糊涂.....只是好几年未看见九殿下.....怕失了礼节.....一早起就沐浴熏香...想以最高礼节恭迎殿下。”

姜章道,“九殿下不拘小节,不介意这些。”

不一会儿,另一辆马车驶到太守府后门前,一青衣男子下了马车。路衡与姜章前去迎接,只见那男子丰神如玉,身姿俊雅,气质清逸,半披着长发,发尾系着一条青丝发带,手中还拿着一柄灰色羽扇,扇根坠着青白的玉珰。

路衡忙要行大礼道,“殿下!”那青衣男子手扶起路衡,笑道,“路大人,快快请起。”便拉着他的手,与姜章一起进到府内。

三人入到厅室内,路衡跪地磕头,感叹道,“殿下,一别七年,您可安好?”

这位青衣男子,便是当今大宋国魏王——宋倪珽。

宋倪珽扶起他,道,“好久不见,路大人。我扬州如今遍地是十四段的人,一举一动皆在某些人眼中,唉,这才百般无奈与太傅来到荆州,真是打搅你了!”说着轻轻吸气,指着香炉,道,“这是广藿香?没想到路大人你还记得。”

路衡道,“殿下您从来只熏广藿香,下官怎敢忘。”

宋倪珽道,“路大人,当年你在我扬州做官,后来升迁到荆州做江夏太守,没想到,这一晃已过去七年了。扬州与荆州不过一城之隔,这些年你我为了避嫌,竟再也没有见面....唉,我一切都好,很是思念大人你.......”

路衡听宋倪珽说起七年前,不禁流下眼泪,道,“殿下,当年我路衡落魄潦倒,一名不文,是您举荐我做官,才有了我今日,您当真是对我路衡有知遇之恩,同再生父母一样.....如今正是我路衡报恩的时候!”

宋倪珽默不作声的拍了拍他肩膀。

路衡擦干眼泪,道,“殿下,三个月前,圣上下圣旨,要削减北方几位州牧的封地,还要几位州牧上交一半的兵权。月前冀州牧和常山王抗旨削藩,直接被下了大狱,连同妻儿也被连累问斩....现如今北方削藩已近大功告成,估计很快圣旨就会传下南方了,南方几位王爷,州牧无不惶惶心惊,人人自危。殿下,未雨绸缪,要尽早做准备啊!”

三个月前,宋国元光帝宋沂忽下《削藩令》,下旨削减北方五个州的封地,除收回旁郡外,还令每个州的州牧将手一半中兵权,交于朝廷派下的刺史手中。在此之前,宋国十三个州,每州皆可独立养兵屯兵,州的最大官员——州牧,也拥有随意调遣州内士兵的权利。而《削藩令》一旦贯彻全国,从此十三州的州牧,若无朝廷旨意,再不可独立养兵屯兵,也不可随意调遣士兵。

宋倪珽摇头道,“是阿,该来的总会来。”

姜章道,“甚么圣上旨意,谁人不知,这削藩背后真正的主使人是楚王!裹挟天子号令天下,居心叵测!”

宋倪珽道,“父皇去世时,当今圣上还小,需要有精明能干,德高望重的人去做顾命大臣,辅佐当今圣上....”

路衡气道,“当今圣上已过二十,早就成年了,不需要这些顾命大臣在那指手画脚,代俎越庖!去年刘裳(另一位顾命大臣)这贼子暴毙,朝廷中无人不拍手叫好,以为从此朝政之事便可归还于圣上手中!可没想到,这楚王,仅凭一己之力吞食了刘裳的残党余孽,夺走了御林军的兵权!如今他倾权朝野,独揽大权,哪里还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宋倪珽道,“路大人莫生气,我六哥不过是事必躬亲,做的有些过犹不及。”

路衡道,“殿下您是宅心仁厚者,楚王豺狼之徒,野心极大,您又如何能....唉。”

姜章道,“削藩一事,本无伤大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州少块地方多块地方没甚大不了,兵权交不交于朝廷也无所谓。若是圣上真心下旨,我等做臣子的有何理由不去遵从?怕的就是这背后,是楚王的狼子野心!若一旦各州的兵权交于楚王手中,那楚王便可调兵回司隶,万一有朝一日,楚王要谋朝篡位,到时我等臣子如何营救圣上?!”

宋倪珽道,“我六哥不会做这事......太傅你莫要无凭无据去臆测。我此次来扬州,只是想与荆州牧、赵王一同商量削藩一事,赵王那边我已派魏其正去送信。荆州牧薛孝,我知道他是你路大人的学生,你二人情如父子,所以今日来,便是请你带我去看望他,问问他于削藩之事如何决断?”

这时,差役来报,“魏其正大人到了。”

宋倪珽道,“让他进来。”

魏其正走进来,行了大礼,又向姜、路二人作拜,“殿下,二位大人,我回来了。”

姜章道,“事情办的怎么样,赵世子殿下可有安全送回赵王府?”

魏其正道,“启禀太傅大人,赵世子殿下已安全送回,我临走前一日,刚参加了赵世子殿下的祭祖典礼,且赵王已派人将赵世子殿下认祖归宗一事上表了朝廷,这一回,赵世子殿下的身份便名正言顺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赵王感谢王爷这几年与水棲宫一起派人保护赵世子的安全,特命下官带感谢信来呈给王爷。又说,十日后,会与益州牧刘奔,张若棲一起赶到江夏来参拜王爷,商议.....削藩一事。”

路衡大喜道,“太好了!若得赵王和益州牧刘奔联合,我再前去说服荆州牧薛大人,届时两位州牧大人与两位王爷,联名上书,反对朝廷削藩解兵,我看那楚王又能奈咱们何?还能派兵镇压不成!”

宋倪珽道,“我不过想问问诸位王爷、州牧的意思。我自己于削藩一事,是拿不定主意的,只是想到南越国常进犯我中原领土,欺负我中原百姓,若冒然解除兵权,调遣士兵回司隶,只怕边界的百姓要深受其害。”

姜章道,“王爷心系百姓,实乃仁人君子。”

路衡道,“王爷,下官这就请命去长沙参见荆州牧薛大人,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必定说服薛大人于十日后来江夏,与王爷会面。”

宋倪珽道,“去罢。”

路衡便命侍卫服侍宋倪珽,自己乘匹快马就走了。

路衡走后,宋倪珽问道,“黔川郡主怎么样了?(赵王之女,柳凤溪姐姐)我带去的礼物可有送达?”

魏其正道,“属下亲自送到了黔川郡主手中,她非常喜欢。此次,也是她力劝赵王北上来拜访您。”

宋倪珽道,“你看黔川郡主与张若棲是否般配?”

魏其正一愣,有些迷惑不解。

姜章道,“张宫主到底是江湖中人,在朝廷中无甚地位,不好做事,名不正言不顺。王爷意思,若是黔川郡主与张若棲互有情意,那王爷愿意做个媒人,即能成全一对璧人,又可令张宫主在朝廷上崭露头角,何乐不为?”

魏其正道,“可是一路上,那琼梳一直被张若棲带在身侧......好像很是宠爱,据说琼梳生了病,张宫主还让他在自己的房中歇息。”

姜章道,“问你张若棲同黔川郡主,你说那个小倌做甚么?男子风流多情,不过本性罢了。”

魏其正道,“据属下观察,那黔川郡主确实对张若棲有些意思,只是张若棲含糊其辞,时而对黔川郡主献殷勤,时而又去照顾生病的琼梳,属下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而且黔川郡主素来风流,喜爱翩翩少年,怕对张若棲也不过一时兴起。”

宋倪珽道,“若二人有意结成夫妻,那我自当成全。这次江夏宴席我估计黔川郡主也会随赵王前来....”

姜章道,“王爷若肯做媒,撮合这对璧人,赵王十有八九会同意。”

魏其正道,“王爷,黔川郡主才貌双全,最难得的是,赵王其人专横跋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除了这个女儿黔川郡主......属下是想,王爷您至今未婚,咱们何不借此...机会,为何偏要便宜了那张若棲,属下瞧他就是个小白脸,再有本事,也不过一介江湖草莽,难登大雅之堂。”

宋倪珽笑而不语。

姜章道,“这事王爷自有主张。你与路衡的侍卫一起下去准备十日后的宴席,切记行事低调,若发现有人跟踪监视,速速上报。”

魏其正听令下去,待他走后,姜章走到宋倪珽身侧,在他耳旁道,“王爷,魏其正在北流岛收了赵世子殿下的赏赐,有两千两纹银,他将一千两纹银赏给了手下,剩下的自己收了,而且并未写信通报。”

宋倪珽轻轻扇着羽扇,道,“不避小贪,这事毋再提了。”

注:

顾命大臣:古代如果皇帝年纪太小,先皇死前会选择可靠的大臣(如霍光,诸葛亮),去辅佐小皇帝。有时顾命大臣的权势可能会在皇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