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第一次听到“鹤岚”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在座的有熏池上神、蓝凫主君，还有他的宝贝大师侄——沧浪。

万寿山还是雾气缭绕的一天。从山巅看下去底下是气势恢宏的云海，云雾翻腾，变化万千，当空艳阳灿灿，苍穹碧蓝，山巅无一丝遮眼之物，极目远眺可视万里之外，心旷神怡。

山巅有一个小亭，名曰洞世。四位锦衣晔然的天神坐在亭内，三位长者围桌品茗，红衣少者则独坐亭际，悠悠然地喂着系在亭外的四角白鹿。

这鹿名叫夫渚，神界三千灵兽之一，山海经云：“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蒨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渚，见则其邑大水。”

今日熏池上神前来作客，他是敖岸山的主神，管理着神界的水脉。自纯水之宗氿渊泉客氏覆灭后水灵大肆凋敝，天地失衡，就连神界也不能幸免。幸有熏池上神成功扛过天劫，稳固了神界的部分水灵，天帝便追封他为上神，地位与帝君平级。

神界也就两位上神，一位是熏池，另一位就是浮桑。虽然两人一个住天北，一个住天中，但却是不错的朋友，熏池没什么事就来找浮桑玩，毕竟神界封着界，水域不与下头流通，他一个人对着一汪子水真的很无聊。这不，今天他又兴冲冲地拉着他的小夫渚来了，还带来了神界最新的八卦。

“说起来下五界能有今日，那还得多亏了鹤岚。她是最早跟着笙伦的门客，那个世子之前简直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学无术得很，还被自己的亲叔叔骗得连封地都丢了，被迫去街市讨饭，之后却在机缘巧合下意外结识了鹤岚，一下子就把他想篡权的叔叔杀了，之后就在自己的封地推广机关术，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人皇自然就让他当了世子。然后他收的门客越来越多，据说笙伦手下门客共计三千，文儒一千，武勇一千，江湖奇人异士一千，可“堂上客”这个位子永远都是鹤岚的，那两千九百九十九人就很不服气，联合起来处处给她穿小鞋，可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熏池上神卖了个关子，声音突然抬高，把桌上的人吓得一颤。“她居然帮着人界拉拢了冥界！然后把魔界也拉来了！这下子别说人界了，整个下五界都服了呀！”熏池自叹不如地拍膝慨叹，手里的羽扇一顿狂扇，“天呐天呐，世上怎会有如此厉害的人呐，简直太厉害了呀——”

浮桑有些心不在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鹤岚……男的女的？”

熏池扇得头发直飞，“当然是女子了，要是男子我会这么惊讶么。”

“哦。”

……

然后就没声了。

蓝凫主君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对他很温和地笑着，旁边的沧浪只回了个头，浮桑最过分，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桌上的人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旁边的沧浪悠闲地晃着脚，拿着仙草一心一意地逗着他的小鹿，夫渚看着眼睛就湿了，沧浪赶紧把仙草塞到它嘴里，它是神界有名的爱哭鬼，一哭就发大水，绝对不能让它哭。

夫渚噙着泪，嘎嘎嘎地嚼着仙草，除外没有一点声音，尴尬爬满了熏池上神的脸。

“你们，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蓝凫主君知道浮桑上神在担心道言天师，接过话道：“上神，神界封界后下五界的确是发展得格外蓬勃，臣对四鬼也早有耳闻，但他们四个的手段皆毒辣得渗人，时常为了一己私欲杠上开花，依臣之见，只能说是流寇之上，枭雄未满，算不上什么可深究的人才。”

熏池脸色一苦，“啊，可我觉得鹤岚很厉害诶……一个小姑娘，而且一个人在下头闯荡，挺厉害的呀……”

主君干笑几声，客气之余，还是带着隐隐的否定。“商贾之人不就是精于心术么，江山代有才人出，下五界黎明众多，像她那样的人多得是。上神也别光看她是个弱女子就加分，真正的才女，要么武当如瑶姬，要么文可敌望舒，商贾权术并不在神界的评判标准之内呢。”

他越说熏池坐得越矮，等他说完他却眼睛一歪，直起身笑道，“但是主君，时代变了呀。”熏池说，“您忘了现在六界之间都有限制了吗？”

蓝凫疑惑，“嗯？不，臣当然没忘，九方台被封的时候就有了，正因为我们去到别的世界法力会极大受限，所以陛下才会苦恼解封的事呀。”熏池理所当然了起来，“是呀，那这样一来不就好了，有了鹤岚咱们还担心什么呀，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呀！”

蓝凫主君更懵了，“啊？您到底在说什么呀，臣怎么更糊涂了呢？”浮桑也拉着脸，不耐烦地说，“少卖关子了，有事说事，我还有事要忙呢。”

熏池咦了一声，“你们难道不知道鹤岚就是景淮的胞姐嘛？鹤岚是天神，是我们神界这一拨的，有了她咱们还要担心什么呢？

“啊？”亭里的三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是呀，她就是你们天师阁那个最小的景淮弟子的胞姐，跟他一胎出来的孩子，只是她很小的时候跟着芳淮帝妃下界去外婆家，途中帝妃发生了意外，不幸罹难，她也受了重伤。就是天吴帝君下去把姑获鸟灭族的那一次，然后她因为受伤耽误了行程，没在三个月内回来，神界就不让她再进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待在海司神殿，一直到现在。”

亭子里一片寂静，连着亭外的夫渚都顿住了嘴，熏池又是一顿着急，“不是吧不是吧，这你们都不知道嘛，神界都传疯了好嘛。”

“不是，这事你是听谁说的，那小子不是只有个哥哥么，什么时候突然又多了个姐姐啊？”浮桑问。

熏池一时有些话哽，“你这问的个啥，他就是有哥哥又有姐姐啊，芳淮帝妃就是生了三个娃啊，你自己不知道还怪帝妃生多了吗，好笑诶。”

蓝凫主君扭头问沧浪：“佩蘅，这事你知道么？”

一旁的沧浪面无表情：“我好像听外人说过这事，但我从未听景淮说过家事，更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便以为是谣言没作理会。”

“怎么可能会是谣言呢？”熏池说道，“是前些日子折檀继任雪神之位，天帝无意间说了一嘴鹤岚，折檀就说这个名字好熟悉，说她之前有个师妹也叫这个名字。她拜你之前不就是跟着芳淮帝妃习舞的么，那个师妹肯定就是鹤岚啦，然后顺着这个线索一找就找到了。最近陛下正打算派人去海司神殿问问看呢，不过我猜呀应该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