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云原打算七月初带盛越去旅游,结果一连几天的大雨,把他的计划生生打断。
下午,他倚在轮椅上,微微仰躺着,他没关阳台的门,风裹着雨吹进来,偶尔有几点舔舐在脸上。
盛越进来时便看见,白承云愣坐在轮椅上,裤脚湿了一小半,地上也有水,莹莹泛着光。
她忙上前去,把轮椅往后拖了点。
“想洗澡啦?”盛越说,“雨全飘房里了,唉,窗帘上也是。”她利索地把阳台上的门关上,同时散开窗帘。
见她进了房间,白承云拿过拐杖,想站起来。
“别动——”盛越按下他的拐杖,“地上全是水,等我拖干净了再说。”
她又拿来拖把,把地上的水全沾干了。
白承云默默看着她,等她处理完一切了,随即贴心地递过去一杯温水。
“又让你忙这些了。”他说,“喝点水歇歇。”
盛越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吞下几大口,温温热热的,润在嗓子里,十分舒服。
见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水,白承云才眨了眨眼,问道:“小越,我们去旅游好吗?”
盛越有些错愕,她还以为他叫她上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要说这个。
她坐在桌边,回道:“这件事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最近天气不好,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再说了,白叔叔好不容易在家待这么长时间,你也可以趁机会跟他聊聊。”
白承云跟他爸一直有隔阂,要任其发展,他俩的关系得一辈子就这么僵化下去,更会成为他心底的一个疙瘩。想缓和下来,还得他们自己谈谈。
白承云勾起一丝讽笑:“你觉得他现在有心情跟我聊天么?”
这话倒不假。
这段日子白承云经常回家。不过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脸色总是不好,常常半夜里还夹着一根烟,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晚。第二天又早早离开,只留下一堆烟头。
见谁都不快,连周念都难以稳住他的情绪。
“听说是生意上的问题。”盛越一手撑着脸,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
雨下下来,天气倒是凉了,可瞌睡却是一点没消。
尤其是最近,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随意坐在一处,愣上一会儿,回过神了却发现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了。
刚才有事做,还不觉着,现在闲了下来,眼皮一个劲地打着架。
眼睛快合拢的那一瞬,她恍惚听见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小越。”
“嗯……”盛越懒散地应着,试图睁开眼看清楚是谁在叫她,但无论怎样都用不上劲。
“你喜欢我么?”
昏沉中,盛越只模糊听见这么一句话,她想开口回应,身体却软了下来,连指头都动不了,脑袋无力地砸在手臂上。
还是那清润的声音——
“我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了——”
白承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微微颤动的睫毛到润着红的嘴唇,再到白皙脸上的细小绒毛。
“看见有人靠近你,会嫉妒。一想到除了我,别人也能和你说话,就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只能跟我待在一起。盛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说到最后,他的眼底划过几丝茫然,但很快就被阴郁与痴狂淹没,“你也喜欢我,是吗?”
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又为什么处处照顾着他的心思,接近他,安慰他,百般关心他?
只可惜,喜欢还不够。
她的眼睛还能看向别人,她的嘴还能同其他人说话,她的脑子里并不是只装着他一个人。
不够。
白承云的手轻轻摩挲过那沉睡着的脸庞,任何一个动作都引不起她的抗拒。
要是她总是这么听话就好了,这样,他也就不用费力气,去一个个赶走她身边的人了。
盛越几乎是被一道视线给生生扎醒的。
眼睛刚睁开的时候,她还有些恍神,飘了好半天,才对准了那道视线。
旁边的人一头黑色短发,有几丝搭在额上,那双眼睛有些浑浊,眼尾带着几丝湿气,还染着几点红。
恍惚了好半天,她才瞧出来这是白承云。
再往外一看,已经是晚上了,外面还在下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她拍了拍脸,忽然间,迟钝的羞赧一下子烧上了脸,从颊上到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别过脑袋清了清喉咙,然后偷瞟了眼白承云,好半晌,才闷声问道:“我刚刚睡着了?”
“嗯。”
“最近太闲了,一坐下来就想睡觉。”她干笑了两声,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那个……我应该没说梦话吧?”
白承云疑惑地看着她,不作犹豫,否认道:“没有,你做梦了?”
盛越忙摇头:“没,我就是随便问问。”同时松了一口气。
太丢人了。
她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她旁边,看不清脸,只低声追着她问自己喜不喜欢他,又来了通乱七八糟的表白。
更叫人害羞的是,那人说完了,还轻轻按了下她的唇,然后把自己的温热印了上来。
刚开始还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后来就带上了想把人吞入腹中的力度,一点一点地啃咬。
就连在梦中,她都觉得难以呼吸,眼泪也不自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种梦,对她这样的看个亲吻镜头就要脸红不自在半天的人来说,太不客气了!
“不过……”
白承云的忽然转折让盛越一怔,心也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某个人梦游了,想往我床上扑。”他的嘴边难得挂起一丝笑,语气也是往常没有的轻松,“还打了呼噜。”
什么!
她梦游了?还往人床上扑?还打呼!
脸一下子烫得惊人,连眼眶都开始发热,盛越无措地瞟了瞟白承云的床,看见那上面没有人压下的印子,才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骗我吧?”
从小到大,从没人告诉过她,她有梦游打呼的习惯,有也就算了,偏偏被人看见。
白承云蹙了蹙眉,佯作为难道:“听人说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为了防着你扑我的床,还费了不少力气。”
“我,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习惯……”盛越狠狠揉了把发烫的脸,难得失态,她现在只想扒开窗户从阳台跳下去:“抱,抱歉。”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看着那张被揉得通红的脸,白承云哽了哽喉咙,忽地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语气,连神色都正经万分,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说道:“骗你的。”
轻飘飘三个字砸在头顶,让盛越僵住,她重复了遍他的话:“骗我的?”而后倏地站起,拔高音量,“你在开玩笑吗!”
白承云神色不变,挤出一声“嗯”。
盛越不怒反笑:“也许下次你开玩笑之前,可以加一句‘注意了,我马上要开玩笑了’,这样别人好歹能知道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把她放下的心再度惊了起来。
她错愕地看向门那边,随即,骇人的尖叫声刺了过来——是个女人。
盛越走过去,拉开门往一楼一看——
是白朔和周念两人。
白朔死死掐住了周念的喉咙,把她按倒在地,他的手里高举着一个花瓶,正准备往她头上砸去。
缩在一旁的保姆被吓得动也不敢动,手紧紧捂在嘴上,见白朔真有把花瓶往下砸的意思,才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失声道:“白先生!别打了,白先生,再打就出人命了!”却还是不敢拦他。
周念被掐得脸上涨出青紫,一双手胡乱挥舞着,喉咙里挤出古怪的挣扎声。
盛越忙下了楼。
“白叔叔——”她凑近了些,想让白朔的情绪平缓下来,“您先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
在了解剧情的时候,她就看得出,白朔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但在书上看见和真正碰到,却又是两码事。
白朔满眼通红,听见了盛越的话,直接把周念生生提了起来,强迫她站着,然后一把推到了盛越身上。
“好好说?”白朔的脸上狰狞出怒意,“周念,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别人骗我。”
周念剧烈地咳嗽着,眼泪把不住地流下,声音里裹了碳,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有些嘶哑:“是……方然他是我的儿子,但,但是盛照松要留着他,不是我故意瞒着你!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我真的没有其他企图,白朔,你相信我。”
“对,是盛照松!”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见不得我好过!白朔,那些信肯定是他寄的!一定是他!”
“闭嘴!”白朔冷笑一声,冷眼看着她发疯,“钻进钱眼子里的下贱女人,把女儿塞进我家,妄想做白家的儿媳妇,再把儿子藏在外面,让他吞了整个白家?好算计啊,周念。”
“不是!不是!”周念连连摇头,满眼惊慌,“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闭嘴!”白朔把花瓶狠狠砸碎在地,引得周念再次尖叫出声。
这些天,他一直在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以前,他父亲十分厌恶他,说他狼子野心,甚至还想把白家的产业交给他的私生子。
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白朔做了不少拿不上台面的事,包括让人处理了他父亲的私生子。
但最近,不知道是谁给他寄来了好几封匿名信,里面全是他做过的所有事的证据记录。
随意一件都能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白朔调查了许久,直到刚才,他才从秘书那儿得到消息,给他寄恐吓信的就是这个女人。
秘书还查出了另一件事,除了盛越,周念在外面另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