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月色肆意洒在石阶路上,枝枒上的桂花乘风左右晃动,淡雅香气飘散在空中。
相比宫宴那处的喧嚣,这条宽敞且漫长的宫路显得万籁俱寂,毫无人气。
本该待在宫宴之中的褚瑜已然换下了龙袍,一身暗色常服完美地将他融入这夜色中。他走在这条路上,享受片刻宁静,丝毫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似地。
而与此同时。
在另外一条路上。
萧百婳也拉着杏儿从宫宴上偷溜出来。
杏儿担忧道:“小姐,咱们这样私自离席,不大好吧。”
萧百婳闻言,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她,“杏儿,我们这不叫私自离席。”
杏儿:“???”
萧百婳深呼吸一口气,“吃饱不动有两不好,其一,容易胖,我要是胖了,又怎么找到好夫君;其二,容易积食,这问题可就大了,积食容易睡不着,睡不着明早就困,问安时困顿就会被大夫人责骂。”
杏儿:“……”
萧百婳总结道:“所以我们出来消食,是防患于未然,趋利避害。”
虽然不大想同意,但不得不说,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杏儿再次懊恼,含泪地劝道:“可小姐这样出来后,便遇不上那些青年才俊,老爷这回让小姐来,不就是希望小姐可以在宴会上寻得有意的夫家。”
萧百婳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我坐在那儿,也只能与人干瞪眼,有何用!”
杏儿歪头思考了会儿,“至少让那些公子眼熟小姐你,往年都是大小姐一人来宫宴,那些公子大多只识得大小姐。”
萧百婳不甚在意道:“几个时辰能多眼熟?我又不像萧迎夏是本书,又如何能让别人过目不忘?”
“……书?”杏儿懵了。
萧百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萧迎夏就是一本白莲花专业教科书,直白点,就是教你如何装可怜博同情的葵花宝典,跟她走个几天,保证你也能懂得如何装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杏儿:“……”
“何况杏儿,你小姐我是真不急着嫁人。”
穿越前单身二十多年兼相亲失败无数次,她都不急,更别说在这儿她才年方十五,还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呢。嫁人还不是让对方只能看不能吃,何必呢?
毕竟她可是想好了,为了长久的性/福,绝对不能有过早的阴阳和谐。
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杏儿撇了撇嘴,也不再劝,只是有些惋惜地嘟囔道:“那这回小姐岂不是一无所获?”
萧百婳拍了拍她的肩,抓着人继续走,“谁跟你说一无所获的?你小姐我可是得到了不少收……”
话音未完,两人便突然听见附近有了动静,她连忙闭上了嘴。
貌似有人在说话。
萧百婳眉心一跳,脑袋不由想起那些宫廷剧的桥段,什么因为无意间听到重要人物之间的密谋而被一刀毙命,美其举动曰,唯有死人方可保住秘密。
她吓得连忙拉着杏儿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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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瑜借着临时有事得议,才得以脱身。
却不成想自己尚为皇子时的伴读兼太尉家大公子宋卿朝竟找了过来,脸顿时垮了下来,哀怨地瞪着对方,像是控诉对方的不厚道。
是兄弟,就得互相掩护才是!
宋卿朝笑眯眯道:“陛下,若是您又让太后娘娘得知您让褚一假扮成您,您恐怕就真要被强拉去选后选妃了。”
“……朕每年都得待在上面当个自闭儿,早厌了这宫宴,旁人都能与他人饮酒作乐畅谈,就朕一个必须端坐在上方故作矜持淡定,吃东西也拘束。”褚瑜感到委屈。
宋卿朝头一回听到陌生的词,“陛下,自……闭儿是何意?”
……糟了。
他竟无意间将从桃先生的话本子里学来的新词说了出来。
褚瑜尴尬了一瞬,旋即恢复淡定回答道:“就如朕那般。”
正说着话,却忽地听见有女子的声音。
褚瑜顿然拘谨了起来。
宋卿朝挑了挑眉,心道这届的贵女可真不简单,还懂得靠艳遇获得陛下的青睐,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对一个登基以来从未走过后宫的人而言,着实是无用之举。
瞥了眼已经拧起眉头的楮瑜,他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正想出声赶走那两人,未料褚瑜先听见了有些意思的东西,赶忙阻止了他,“等等。”
宋卿朝有些诧异地掀起眼皮。
方才萧百婳带着杏儿躲了片刻,却迟迟未见到人影,便以为是自己看电视看太多,多虑了,于是又拉着杏儿继续散步,还不忘将被打断的话题继续下去。
“我先前听那些贵女口中的八卦,可是获益匪浅,文思泉涌,灵感蹭蹭往上冲。”
杏儿纳闷。
萧百婳继续道:“我才正愁着这轩辕殇离与慕容雪儿后续该如何发展,这不巧了,前头我才写轩辕殇离因喻楚的存在而醋意大发,与慕容雪儿僵了关系,要是我这后头再给他们添一把柴火,那盆狗血绝对能淋大众一身。”
杏儿问道:“小姐欲如何?”
萧百婳得意笑道:“我决定让上官柳因察觉轩辕殇离对慕容雪儿并非如他所说那样无情,故心生憎恨,寻了不知哪儿来的地痞,想辱了慕容雪儿的身子,却不想人家慕容雪儿有无数个保护她的爱慕者。”
“这不,自作自受,地痞得不到美人,只好转头强迫了上官柳。”
杏儿听得入迷,倒吸一口气,“那岂不是惹了男主人公大怒?地痞恐怕会死得很惨。”
“那是自然,不过惨的不只是他。”
杏儿不解,“还有谁?”
萧百婳嘿嘿一笑,“当然是慕容雪儿。”
“为何?”
“你想啊,这正妻跟小妾关系本就不好,小妾出了岔子,谁都会直接想到正妻头上。轩辕殇离本就还气着慕容雪儿,结果又出了这一茬,岂不是更加愤怒,甚至还想用同样的法子对慕容雪儿。”
“……”杏儿觉得这剧情走向实在残暴,那女主人公得多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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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瑜拽着宋卿朝在一旁听着,每听见一句,眼眸便跟着亮一分,天上今夜未亮起的星子全飞进了那双好看的眸子。他不想错过与桃先生见面的机会,便心生一计。
清了清嗓子,走了出去,刻意严厉道:“谁在那里?”
正说到兴头上的萧百婳猝然被这一声惊了一下,身子抖了抖,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句:“妈呀卧槽!”
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自己与杏儿的面前。
只可惜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摸索出个黑漆漆的轮廓。
虽说不知道来者何人,可萧百婳还是很清楚会在宫里出现的人非富即贵,尤其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又极具威严。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液,掌心合十……
随后可怜兮兮地哭道:“两位大人,小女子不过是路过罢了,方才我二人顾着说话,全然不知二位大人在此,更未听见二位大人的声音,所以放过我二人可好?”
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不杀了她,她也没东西可以说出去!!!
褚瑜:“……”
他有那么可怕?
萧百婳等了好半晌,愣是一点回应都没等到,她感觉自己似乎看见原身在向自己招手,还跟自己说一句“姐姐快来陪我玩儿啊!早死早超生,别挣扎了”。
吾命休矣!
她哽咽着抱住了杏儿,“杏儿啊,自我到了此地,我最幸运的便是认识你,如今看来我二人今生缘分已尽,希望来生我二人可做亲姐妹,而非主仆。”
杏儿:“……”
宋卿朝在一旁听着,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萧百婳:“???”给点面子,她很认真的好不好!
宋卿朝稍稍咳了下,忍笑说道:“二位姑娘大可放心,我二人也只是闷得慌,出来散心罢了,绝非恶人。”
萧百婳努力消化一下这个信息,眨了眨眼,不怎确定地反问道:“不杀我二人?”
宋卿朝哭笑不得,“姑娘可真是想得多了,你我无冤无仇,我二人何必造杀孽。”
闻言,萧百婳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早说么,吓得我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到时问题可大了。”
宋卿朝嘴角抽搐了下,心想眼前这贵女可真是“不拘小节”。
褚瑜在两人对话的时候,无数次想插嘴,脑海已然思考数种自我介绍的台词,可到头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仰头望了下天色,估摸着宫宴也将至尾声,即便将人留下,也无法尽兴畅谈,只得改日再说。
于是他沉住气,压抑着澎湃心情,“罢了,你们还是趁早回去罢,这宫里并非所有地方容许他人擅闯。”
就算他不说,萧百婳也是这么打算的,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小命,当然不敢继续在这儿作死,“我们这就走,多谢二位大人有大量,那小女子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她直接拉上杏儿,往灯火通明的那处死命跑去。
待两人消失在视线中,宋卿朝才问道:“陛下往日不是最不喜对您有私情的女子?”怎这回看上去并未动怒?
褚瑜只是闷闷地回道:“朕看得出来,她毫无私情。”
宋卿朝不赞同地反驳道:“夜黑风高,又怎瞧得清。”
褚瑜不甘示弱,“朕就是明白,况且朕反倒希望她对朕有私情。”
“……”宋卿朝错愕地看他,不由担忧起他的身子,或许该请太医来瞧瞧。
褚瑜不知宋卿朝心中所想,也不愿多说。
本就不想让他人得知自己喜欢看桃先生的话本子,此时更不可能明言自己是想借着桃先生的私情问后续剧情。
褚瑜:朕只是想催更而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