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明湛一觉睡到临近晌午,胡乱一摸,身畔是空,倒有只小小手轻轻摸他脸。
“别捣乱啊。”明湛嘟囔一句,捏住那只捣乱手,他以为是阮鸿飞呢,结果一摸,不大对劲,小小软软一团,睁眼一瞧,是凤玄恪。以及一圈儿裹成毛球儿小萝卜头儿都站他床边儿围着,表情各异睁大眼睛瞧明湛赖床呢。
凤玄恪被捏住手,脸上红红,眼睛弯起来,瞳仁儿黑白分明,格外澄澈。睫毛又翘又长,可爱极了,奶声奶气,小大人儿似问,“皇叔,你怎么还不起床啊?”
“啊,我这不是休息吗?过年,就是睡懒觉日子。”明湛扯起谎来毫无压力,反问,“你们怎么来了?”
“曾祖母那里饭都要好了,我们来叫皇叔过去吃饭。”
明湛只得起身,他向来裸睡,露出雪雪白胳膊臂膀,见一班小鬼盯着自己**瞧,明湛握紧拳,小臂上折,跟一班小孩儿炫耀自己上臂微不可见肱二头肌,炫耀道,“看,结不结实?过来摸摸看,强不强壮?”
几个小家伙摸了一下,果然硬硬,崇拜问,“皇叔肉好硬哦。”
“等你们长成男子汉大丈夫也会这样。”明湛得意道。何玉捧来衣裳,明湛直接掀被子下床。
“皇上小鸟儿也好大哦。”凤檀夙这小子平日里话不多,不过跟他老子一样,闷骚很,就注意这个了。
明湛哈哈大笑,“那是,要不怎么能做皇帝呢。”
以至于,许多年后几人回忆明湛,均会说,“皇叔是个无比强壮男人。”
只能说,这真是一个美丽误会了。
待明湛梳洗好,过压岁钱,带着小萝卜头儿们去慈宁宫吃团圆饭。太皇太后因为思念儿子,纵使团圆饭,吃也是面带怅然。
春节是个大日子。
对于明湛如此,对于凤景明,亦是如此。
李方伤势已经好转许多,但是海水里泡了太久,伤又是要害之处。凤景明往海上撤离时捡到了奄奄一息李方。很奇怪,虽然先前凤景明就阮鸿飞事与李方翻脸,不过,他并未见死不救。
反倒是日行一善,为李方请医延药,救了李方一命。
祸害活千年。
李方看到侍从端上席面儿,轻咳两声,对凤景明道,“我如今已一无所有,公子救我,实救亏了。”
“怎么会。”凤景明温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有起有落,这时候我救李兄,相信李兄不会再怀疑我与李兄合作诚意了吧。李兄一方豪杰,将来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事。”
李方摇摇头,“我人马,一半儿海上,与杜若国生冲突时大概都死绝了。另一半儿与公子人去了岸上围攻福州城,相信也剩不下多少。如今,既然公子救了我,我李方命就是你。东山事,李方不会再去想。您有事,可吩咐。将来若有时机,只要公子容我回帝都报此深仇大恨,李方感激不。”做头领久了,若是这点儿大势都看不清,李方就白混了这些年。
什么东山再起?
莫非凤景明是个乐善好施好人不成?凭什么帮他再起东山!
既然看中是他价值,那就直接拿价值说事儿就是了!
凤景明微笑,“李兄事,就是我事。”
薛少凉也有假期。
原本明湛还担心薛少凉单身一个,没人照顾。
这回不用担心了,有宋遥呢。
宋遥虽然升官,却真没财。这个时候,想把他拉下马人不计其数,虑视眈眈,宋遥迈哪只脚都得先跟赵令严商议一番,哪个还敢捞银子财呢。
倒是薛少凉立下大功,明湛不能升薛少凉官儿,不过却很大方赏了薛少凉一笔银子。薛少凉立时把宋遥原本小院儿装潢了一番,院里补种了花木,连同宋遥屋里家俱都换了清一水儿老红木衣柜桌椅,摆设虽不是古董,也是上好青瓷,壁上挂着书画儿。
就是宋遥留下那个养老老仆,薛少凉也从铺子里叫了裁缝来比着老头儿尺寸裁了两身得体衣衫,老头儿一下子光鲜了许多。乐时不进出门儿晒太阳时勾搭隔壁寡妇儿老太太,还给人家儿子找家来过,骂老头儿不正经,耍流氓。全靠薛少凉摆平。
宋遥初回家还好,到了屋儿里,惊觉薛少凉陡然间了横财,摆出与外面时冷峻面孔完全不同啰嗦好生审问了薛少凉一番
薛少凉直接一句话打了他,“宫内机密,无可奉告。”
宋遥忧心忡忡叹口气,“少凉,你当官儿时一定要万分小心哪。”皇上又不是傻,能给薛少凉这么些银子,不知道薛少凉做了些什么呢。
如今兄弟二人过年。
大年初一,宋遥还准备了个大红包儿给薛少凉,薛少凉鄙视瞧宋遥一眼,这人该不会是提醒他,身为表弟该给身为表兄宋遥拜年吧。
“一把年纪,不用了。”
果然,宋遥笑眯眯地提醒,“少凉表弟啊,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少那样叫我。”薛少凉不情不愿别开眼,嘟囔一句,“表哥,过年好。”
亏得宋遥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否则不一定能听到薛少凉这句问候。不过,宋遥完全不介意薛少凉扭曲面部表情,很响亮应了一声,“表弟过年好,又长了一岁,表弟也要加稳重才行啊。”
宋遥还想唠叨两句,薛少凉已经催促道,“去煮饺子吧,我饿了。”
“哦哦。”
宋遥认命穿着一身簇锦衣去通灶煮水下饺子。
薛少凉跟着帮忙,虽然家里有个老仆,除了睡觉吃饭晒太阳勾搭老太太,实没啥大用。
宋遥不仅打仗漂亮,其实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儿。像年饺子就是宋遥包,薛少凉话少,却用实际行动表示对宋遥手艺赞美,兄弟两个每顿要煮两锅才够吃。
吃完饺子浑身暖哄哄舒服,饶是薛少凉自我约束能力强,这时候靠榻上也不想动了。刚起了床,竟然还想再美美睡上一觉。
“少凉,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宋遥买了不少年货儿,还是拉着薛少凉一块儿去,俩个貌美如花美男子出门,那引起轰动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其中一位姑娘走路时看入了神,直接一头撞上朱雀街边儿大树上,成了帝都笑谈。
“都成。”
宋遥笑道,“行,看你都瘦了,你受了伤,得好生调养些日子才行呢。宫里伙食真不咋样,你还要当差。”
“还成吧。”听说现还算改善了,以前太上皇时侍卫们吃差。宫里,御厨都是伺候皇上太后。到了侍卫一级,就是御厨小徒弟们练手儿了。偶尔夹生时侯都有,明湛瞧了警告过膳房一次,东西不必多好,一定得给做熟了。膳房这才往里头多用了些心思,如今颇能入口了。
直到初五,宋遥离开帝都要赶赴大同时,薛少凉都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幸福生活。以至于,宋遥走时,薛少凉心里竟然生出些许不舍。
男人并非不洒脱性子,薛少凉掏出一把银票给宋遥,冷冰冰道,“拿着吧,反正我帝都花用不着。你西北,屁股还没坐稳呢,别叫人小瞧。”
薛少凉不喜多话,并不代表他就傻了。其实越是话少人,反而心中有主见。譬如薛少凉,一道跟着做官老爹长大,官场上事儿,他门儿清。
甭以为下属就好相与,什么时候给你挖个坑儿都不知道呢。
若是想收买人心,哪个不需要银钱呢。
宋遥想拒绝,又张不开嘴。薛少凉不是那种会虚客套人,他给,就是真心给。宋遥心中滋味儿复杂,用笑容掩饰了去,“我还能过得下去,少凉。”
“莫要啰嗦。”薛少凉给宋遥塞怀里,道,“今天再做饺子吧。晚上多捏出些来,我留着多吃几顿。”
“诶。”宋遥应下,又说道,“要不,我教你调馅儿来包吧。”授之以予,不如授之以渔么。
“不必。”薛少凉宁可馋着,也绝不会下厨。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学这个?平日里给宋遥打打下手儿已是极限了。
当然,宋遥就会。而且,人家宋遥绝对是实打实男子汉大丈夫。薛少凉默默想,兴许这是宋遥爱好吧。
宋遥包了许多饺子放起来,现天冷,也放不坏。
他走后,薛少凉就常带了饺子去宫里做午饭,奈何宋遥手艺着实不凡。一堆侍卫便分吃了去,薛少凉为人爽气,也不多说。
就是明湛都闻了信儿。
当然,明湛之所以会知道,完全是因为摇光这个小八卦传来。
摇光负责阮鸿飞护卫,与这些御前侍卫有交集,也尝过薛少凉带来饺子,与何玉道,“真瞧不出来,薛大人那样凉冰冰样子,手这样巧,包饺子都是一绝了。”
明湛嘴馋不成,听摇光把薛少凉饺子夸天上有地下无,就是御膳房厨子都没这种功底啊啥啥啥,也跟着动了心,遂暗示何玉去要一盘来尝尝。
结果人家薛少凉早吃完了,再一问,原来饺子是宋遥做。
明湛感叹,“宋遥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知谁有这样好福气嫁给他呢。”
这话不知怎么给流传了出去,宋遥声名一时大噪。
不知多少家中有待嫁女孩儿人家儿瞄上了这支潜力股儿,一时间,人们对于宋遥有了一种尤如西天妖精见到了唐僧肉时垂涎。
但是宋遥现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比之刚刚到大同时却有了天壤之别。宋遥武功再好,到底未曾弱冠。如同现上任大同知府邵帆宁邵大人已年过四旬,较之宋遥,做他爹都有些嫌大了。
原大同知府殉城,倒是邵帆宁带着残兵避入山中,逃过一劫,也保存了大同兵半数实力。明湛听闻此事,便提了邵帆宁上来,未再另派知府。
大同知府并不是个好坐位子,先,这城中,官职高并不是他,而是身为大同将军宋遥。可是,面对少年得志宋遥,若叫人不能生出嫉妒心来,当真难很。
何况,就宋遥回帝都这些日子,听赵令严说邵大人续娶填房,郑氏女。
宋遥微微皱眉,“他不是有老婆么,就是顷时死了,还有妻孝呢。”
“什么妻不妻?”赵令严亦有几分嫌恶,道,“鞑靼人一来,说那女人被鞑靼人糟蹋,失了清白。邵大人读书人,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早与月前将人休了。另娶郑氏,高门贵女,前途无量。”
“你去吃酒了没?”宋遥问。
赵令严瞥宋遥一眼,“主官不,我犯不着去,以你名儿送了份儿礼作罢。”
宋遥点点头,“这姓邵实不开眼,哪怕有什么不妥地方,悄悄安置了就是。过两年再提续娶事,没人会说什么。偏他急赤白脸马上攀上郑家,难免叫人小瞧。”
赵令严见炉上水要开了,捧出一套茶具来摆弄,“你有点儿心理准备啊,我看,郑家似乎也瞧中了你呢。前儿我碰到了郑家二少爷,话里话外跟我打听你有没有成亲呢。”
“理他呢。”宋遥浑不意,看着赵令严将茶盏一一烫过,道,“这里虽离帝都离远,陛下却非聋子瞎子。少严,郑家有郑大人做着吏部尚书,已是六部尚书之了。如今还这里钻营,要把大同城文武都与郑家结亲,叫陛下知道,怕是没咱们好果子吃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赵令严倒了盏热滚滚茶给宋遥,又用铁钎子拢一拢炭盆,上面盖一面平平铁盖子,钱盖子上面再搁两只红薯慢慢烤着,赵令严道,“咱们这里立身根本就是忠君了。邵大人那里,随他去吧。我看,他这个大同知府,做不长。”
宋遥问赵令严,“你过年怎么过?”
“就那么过呗。有宋远、大牛、老陈、志兵,都是没家没口儿,我们一道儿过。”赵令严小口儿喝着热茶,生怕烫了嘴,“这里时不时要打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了命,你我还好。像大牛他们,二十好几了,婆娘都没讨得一个。”
“他不是城里有个相好儿么。”
“相好儿又不是老婆。”
宋遥也没啥好法子,就是他,血气方刚年纪,也得靠五指山呢。后,宋遥憋出一句话来,“咱俩都光棍儿着呢。”
赵令严笑起来,提醒他道,“有空去瞧瞧宋远吧,你不时候,我们吵了一架。”
“为啥哈?”赵令严脾气军人当中,算是不错了。何况,赵令严本身为人圆滑,比宋遥强多了,并不轻易会得罪谁。
“将士们饷银,向来是你给各营将军,然后一级一级将军给副将,副将给队长,队长再给到各人手里。今年月末,皇上赏了双俸。他队里人却还只是一个月饷银,我去问了才知道,他队饷银月月要晚压一个月才下。”赵令严脸色并不好看,道,“我让人打听了才知道,那小子拿了银子出去放印子钱。”
宋遥脸色一冷,起身就要往外走,可走到帐门,却忽然转身回来,复又坐下。
赵令严也不说话。
“有多少人知道?”宋遥问。
“他跟你不过三个月时间,我连吓带审,他才说了时候,放印子钱不过刚开始,才两个多月。”宋远是宋遥堂弟,若非此人是宋遥堂弟,赵令严还真看不上他。除了一张脸尚可,没有半分宋遥才干,天差地别俩人。
自宋遥做了大同将军,这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得了信儿,投靠了来。宋远父母得知宋遥参军赚了大前程,就求着宋遥给自己儿子军中安排个位子,起码有口饭吃。
当初这话儿是说极动听,仿佛真有口饭吃就能满足了。
人**是无止境,三个月前破衣烂衫一家三口,如今锦绣绫罗仍不能活。
赵令严问道,“能抓人,我都抓了关押起来。只是不知此案当如何了断了?”
宋遥并非没有脑子人,赵令严此问,既是因为他是长官,宋远是他堂弟,赵令严当有此问。有甚者,里面还有着赵令严试探。
有些人,可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宋遥本身没啥毛病,有本事,不小气,心胸坦荡,难得主官。但是,如果宋遥脑子不清楚,赵令严也不能这棵树上吊死。
宋遥很明白,如今自己大同城,立足未稳,他直接问道,“令严,你是我兄弟,你说呢?我该如何?”
“我不知道,才问你呢。我要知道,早代你处置了。”
“我想拖一拖看,毕竟,宋远刚来,别说他了,就是我,对大同城,也摸不到这里头事儿呢。寻常人想放高利贷,也不是容易,哪个能有这路子?何况是宋远?”宋遥斟酌道,“这怕是有人冲着我们兄弟二人来。”
与赵令严想法倒是不谋而合,赵令严没说话,宋遥捶他一记,笑道,“你还生我气了?”
“宋遥。”赵令严道,“咱们有今天,多不容易。我想跟着你建功立业。可是,我也不能拿自己前程与宋远这个蠢货来冒险。”
宋遥想到刚来大同城时难处,叹口气。他并因赵令严这些话就不高兴,赵令严对他,那绝对没说。论谈吐,宋遥远不及赵令严,他只是沉声道,“你放心,我晓得轻重。咱们先钓钓鱼,再看吧。”
赵令严点了点头。
宋遥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摸出个信封递给赵令严。
赵令严见并未上漆封,便直接拆开看了,一见是银票,直接傻眼。宋遥情况,他清楚不过,穷很。偶尔还是赵令严给他垫补着,不想,这去了一趟帝都就了横财啊。
宋遥道,“你收着用。”
“哪,哪来这些银子啊?”不会这里屁股还没擦干净,你就去帝都收人银子了吧?不带这么坑爹啊!赵令严先愣了,但是转念一想,宋遥并不是这样眼皮子浅人。宋遥若是想财,现早腰缠万贯了。
怕赵令严多心,宋遥道,“是少凉给我,他知道我这里紧巴,先拿来用吧。”
“唉,少凉原就把家底子给了我。现又给我这么多银子。”说起薛少凉仁义,宋遥感念颇深,“也不知道他手里还够不够花用。”
赵令严倒也知道薛少凉与宋遥表兄弟关系,宋遥曾与赵令严说起过薛少凉家事儿,一夜之间,爹也没了,家也散了,可怜紧。赵令严不禁问,“不是说薛公子给皇上做侍卫吗?哪儿来这么多银子啊?”约摸有万金之数了。
宋遥道,“皇上赏他。”
赵令严便不再问了,想一想宋远,赵令严叹道,“这有本事不来,没本事上赶着来。”若是来大同城是薛少凉,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宋遥不禁笑道,“是啊,若是少凉能来西北。他武功比我还要好,定能立下功勋。”
赵令严手脚已够,将宋远供出人一并抓到大狱里锁着,但,此事还是漏出风声去,很便有大同御史上奏明湛:宋遥身为一军统率,竟然满怀私心,将其堂弟安插入军营,后又指使其苛扣军饷,高利盘剥,竟出人命等事。
明湛听后心下一沉,捕风捉影么。
御史说话或者略有夸大,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哪。
妈,刚见过宋遥,这小子就如此不争气,弄出这种事端来。明湛脸上不辩喜怒,淡淡道,“竟然有这种事?李相,依你看该当如何?”
李平舟思量片刻道,“大同御史证据不足,依臣看,为还宋将军清白,当派御史过去详查此案。”
“派何人呢?”
“右都御史蒋文安,先前曾赴福州查赵氏案,后又至扬州查淮扬总督林永裳案,年富力强,可用。”李平舟道。
明湛点了点头,“大同将军非同小可,刑部,大驸马,6文韬,你与蒋文安一并过去,查明此事。”
6文韬很诧异明湛点他名儿。自从出了他家八弟这事儿,明湛对6家就不冷不热,这个时候,点了6家名儿。6文韬既惊且喜,急忙与蒋文安一并领旨。
明湛下朝与阮鸿飞道,“宋遥实太不小心了。”
阮鸿飞笑,“你对他倒是挺信任么。”还没查呢,就认定宋遥清白,这可不像疑心甚重明小胖说话儿啊。
“那是,咱大侄子么,我怎么着也得另眼相待一回啊。”嘿嘿,其实他另有消息来源啦。当然,这种话,明湛是绝不能说。接过阮鸿飞递上茶水两口喝光,明湛问道,“实太不小心了。宋远,你认识宋远么,飞飞?”
“我跟宋家人来往也不多,哪能个个都认识呢。”
“据说就是这宋远,被宋遥指使着拿将士们饷银放高利贷啊。”明湛揉着太阳穴,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看,高利贷事与宋遥或许不知情,他屁股还没把将军位子坐稳呢,这时候没这样大胆子。不过,我说宋远是不是脑抽儿了,还是被人陷害呢。”
摆摆手,明湛道,“人头猪脑事儿都出来了,实理解不了,随他们去吧。”
阮鸿飞笑笑,“你本不必多管,只消安生看戏就是了。”
明湛甜言密语道,“我想力所能及叫你开心呗。”
“胖,你生日到了吧?”阮鸿飞换了个话题 。
“嗯,内务府已经提了。我倒不想大操大办什么。我生日过后,就是太皇太后寿辰,我估摸着老太太又要念叨着父皇了。”明湛倒不是忌惮凤景乾,他只是希望近三年之内,凤景乾不要来帝都。等他将皇帝这个身份实实坐稳了,凤景乾再来。
“一个老太太,你不理她能怎么着?”阮鸿飞看来,明湛偶尔太心软了。当初明湛小哑巴时来宫里,可是遭了不少罪。那会儿老太太可是没有半分做祖母风度来着。不过,阮鸿飞会对明湛动心,就是因为明湛心软,有情义。
明湛道,“唉,皇祖母政事什么也不懂,也不搀和。我想着,能让她高兴就高兴吧。都这把年纪了,再者,父皇与父王还云南呢,也不好叫他们挂心。”
阮鸿飞耸耸肩,不再提此事。
若是寻常人,心软善良,倒是一种美德。
不过,这种美德若是放皇室之中,就是催命毒药了。
明湛实没料到有人敢说这样话。
朝中宗室命妇,凡女眷必然要初一十五去慈宁宫寿安宫给太皇太后与卫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不理俗事,倒是卫太后时不时会准备茶话会、赏花会,或是其他名头儿与这些官眷宗室来往。
某种意义上,因为明湛没有皇后,卫太后屡行了皇后与太后双重职责。
卫太后照例先去了太皇太后慈宁宫,之后,太皇太后留下襄仪太长公主说话儿,其他们则随着卫太后移驾寿安宫。
以往都是这样,却不想今日有了变故。
襄仪太长公主一来,卫太后未受她礼,太皇太后赐座后,襄仪太长公主直接道,“我有件事,想请示太皇太后与太后意思?”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姐姐请说吧。”
“是这样,如今陛下万寿节就到了,接下来就是太皇太后您千秋节了,还有太上皇寿日五月,拢共差不多几日。”襄仪太长公主看着太皇太后道,“太上皇远去云贵日久,没不惦记帝都。何况先前鞑靼人围城,心肝儿都吓不会跳了。我瞧着,要不请太上皇回来,过了太皇太后寿辰。再者,皇上对于太上皇素来孝顺,想来也定会高兴吧。”
襄仪太长公主话直戳到了太皇太后心坎儿上,太皇太后笑道,“是啊是啊。”知道自己做不得主儿,问卫太后,“太后,你说呢?”
自襄仪太长公主一开口,卫太后就捧起了茶盏,喝了一巡茶,听太皇太后有问,卫太后方不急不徐撂下茶盏,温声道,“太上皇是去云贵养病,并不是平白无故就到了那老远地界儿去。否则,依太上皇孝顺,怎会远离帝都呢?”
“太上皇来去,岂是皇帝可以做主?”卫太后看了襄仪太长公主一眼道,“若是太上皇养好了身子,理所当然应该回来啊。云贵,并非长久之策。”
“再者,鞑靼人事。皇帝刚刚登基,朝中面孔尚且认得半生不熟,何况边关守将?”卫太后再道,“这些将领啊……”
“不怕太长公主您恼,还都是太上皇使出来人呢?太长公主这样有胆色人都怕心肝儿颤,我倒是不怕。”卫太后神色淡淡道,“怕什么?皇帝是我嫡亲儿子,皇帝本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啊,守得住这帝都城,也守得住这万里江山。”
襄仪太长公主给卫太后这几句话驳脸面全无,倒只有太皇太后依旧笑道,“是啊,皇上是好,对我也极孝顺。”
卫太后真不知道她这婆婆是真傻还是装傻了,倒是襄仪太长公主旧话重提,“既这么着,此事,我就托给太后娘娘了?”
“好啊。”卫太后不动声色,心里已有了主意,道,“既然母后与太长公主都思念太上皇,不如母亲先写一封信。我想想看,对了,太长公主外孙子,安悦公主儿子开浚,正皇帝身边做侍读学士,听皇帝说,开浚少年有才,出息不得了。”
“依我说,这信使都是现成,就派开浚去。命他好生问侯太上皇身体,若是太上皇身体好转,让开浚奉太上皇仪驾回帝都来。办得好了,算他有功。若是办不好,没能请动太上皇……”卫太后笑望襄仪太长公主一眼,“辜负了母后与太长公主期待,可是要罚。”
襄仪太长公主话中带话道,“这些朝中事,我并不很懂,倒是太后娘娘如数家珍,没少关注啊。”
卫太后道,“太长公主过誉了,身为太后,确应该多关注一些朝政。像现,不就可以为母后与太长公主分忧了吗?不然,太长公主只管将事情交给我,我却不能办,倒显得寿安宫无能了。”
襄仪太长公主给卫太后噎无言,只得对太皇太后道,“时候不早了,太皇太后,还是让太后回去吧。”
“是啊是啊,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卫太后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太皇太后即便是脑袋简单些,也瞧出襄仪太长公主有些不对头了,拉着襄仪太长公主问,“你这是怎么了?跟太后说话这样冲。”
襄仪太长公主眼中含怒,对太后道,“您不知道呢,太后给淑媛赐女官了。”
这件事,太皇太后尚有印象,点头道,“唔,我知道,不就是个梳头丫头么?这有什么稀奇。是淑媛自己瞧上,不好跟太后说。太后见她实喜欢,这才给她。”
“您这是听谁说?”
“太后亲口跟我说。”太皇太后倒是实。
襄仪太长公主很不大公主鸣不平,叹道,“她说,你就信。你呀,也不想想,哪个丫头能好端端弄个小狐狸精进屋儿呢?如今大丫头为难着呢。若不叫大驸马沾身儿吧,毕竟是太后赐人。若是把那小狐狸精给了大驸马,你想想大公主心吧。”
“竟然是这样。”太皇太后有些不能相信。
想到卫太后先前强硬,一时间,襄仪太长公主竟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叹道,“如今太上皇刚去了云贵,她就能对大公主下手,待日后,怕是连你我立身之地都没有了。”
“不至于此。”太皇太后觉得大姑子危言耸听了,道,“皇帝对我是真孝顺,就是现,也会每日过来给我请安呢。皇帝多节俭孩子哪,我听说,皇帝每餐菜不六道。我这里还加了些份例呢,我说不要,皇帝都不答应。这宫里,有什么东西,也是先给我呢。姐姐,你多想了吧?”
“还是叫太上皇回来吧,再好,能好过太上皇么?”
太皇太后不说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