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撑着拐杖,迪卡斯慢吞吞地走入正屋。
而迪卡斯的家就是绿洲中屈指可数的房舍其中之一,位在华瑞斯城外不远的一片绿荫间,左边是格兰德河,右边是翠绿的树林,一溜高高的石墙环绕着殖民地时期的U型建筑,中间是宽广的中庭,就像老西部电影中那种墨西哥贵族宅邸,占地几乎有一座小城堡那么大,看得龚以羚目瞪口呆。
“租的?”
“我父母留给我的。”
“好阔气!”龚以羚喃喃道,“那他们是……”好奇的视线扫向那些频频与迪卡斯热烈打招呼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大堆小鬼头,起码几十个人。“你的亲戚?”
“不是,他们是住在左排屋和右排屋的朋友,我住的正屋都是他们在替我打扫整理的。”
替他打扫屋子的“朋友”?
停在正厅,龚以羚听他们以西班牙语快速地交谈,迪卡斯时而瞥她一眼,与他对谈的胖墨西哥女人也跟着惊讶地瞄她一下,然后两人一起面对她。
“来,我帮妳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爱美达,她负责管理我居住的正屋,有什么问题找她就行了。”迪卡斯对龚以羚说完,再转向四十多近五十岁的胖妇人。“爱美达,这位是龚小姐,她负责照顾我,请妳尽量帮她的忙。”
“龚小姐,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爱美达的英文实在不容易听得懂,龚以羚使尽全身功力才勉强听懂八成,但她的语气和笑容都非常慈蔼友善。“来,我先带妳到妳的房间。”
尽管吩咐?
爱说笑,同样是出卖劳力的人,该做的事自然要自己做,怎可推给其它人?
然而不到两天,她就了解到一项事实:她根本没事可做,因为迪卡斯根本不需要她来照顾他。
因为有太多人等着伺候他,那些替他打扫屋子的“朋友”各个都渴望能为他做任何事,打扫屋子、准备餐饮、洗澡、上床,随便什么都好,就算要他们替他擦屁股,相信他们也会兴高采烈的为他擦。
所以她唯一的功用就是陪伴他,在他无聊时陪他闲聊五四三,也就是:专供他打发时间之用。
而那些“朋友”,她猜想是以替他免费工作来换取住宿之处,反正他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房间,光是正屋楼上楼下就够他逛到脚酸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来照顾。”换言之,她大可以扔下他回餐厅工作了。
“胡说,我当然需要。”
“需要什么?”龚以羚朝起居室另一头质问过去。
在整栋宅子里,迪卡斯最喜欢流连在这间半开放的起居室里,一面是整排的百叶窗,另两面则是落地窗,窗外有露台,踏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致。
此刻迪卡斯就抱着吉他靠在窗边的长榻上,任由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沿着光的痕迹移过去,起居室中央是一台黑亮的钢琴,四周吊挂着高高低低的翠绿盆栽,在柔美的绿意中,飘扬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吉他絮语。
活泼的“爱莉歌莉雅”带给人无限希望与动力,“轻拥慢舞”在清泉般的节奏间感到一丝丝哀愁,彷佛预知这将是场悲恋;在“恋恋茱莉叶”以及“永恒”之中,深情款款的旋律隐藏着沧桑与伤感,倾诉着男人注定流浪的爱情宿命。
“我需要……”光滑的下巴朝酒柜那边努过去。“那个。”
“别想!”龚以羚断然回绝。“你现在不适宜喝酒!”
迪卡斯叹着气停下弹吉他的手。“小姐,我们墨西哥人喝酒就像妳们中国人喝茶,也像法国人的红酒文化,随时随地都要来一杯,不过绝不至于喝到烂醉或嗜酒如命,那种事只有美国人才会做。”
“我知道,我知道,”龚以羚不耐烦地挥着手。“你们墨西哥人真的超爱喝酒,一大早起床先来一杯,朋友见面第一件事也必定是先奉上一杯酒,就算地球要爆炸了,请先喝一杯再炸。而且碰到有人问:要不要来一杯?在答应之前如果不先问清楚‘那一杯’究竟是什么,保证一杯就坑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