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静恩为了不知如何解开于修凡的心结而烦恼时,她不知道于修凡心中还有为一项隐忧——方妈妈,她又是如何看他的?
就在心有疑虑的不安中,他的隐忧终于出现了。
自从回家之后,除了休息之外,于妈妈不准于修凡做任何事,他因此养成无聊就到家里附近的公园散步的习惯,特别是早餐过后和午觉醒来,他几乎不出门走走就浑身不对劲。
唉,妈妈不觉得他有点缺乏运动吗?
这日,甫入六月没几天,他早上散步刚回家不久,突然接到一通令人意外不已的电话,是方妈妈,她请他到饭店见她,还特别要求他不要让方静恩知道。
果真如他所料吗?
“方妈妈?”以前他都是跟高秉岳一起叫方妈妈,现在,他还可以这么叫吗?
“修……修凡?”方妈妈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真的很不一样了!”
于修凡不太自在的瞥向一旁,却见一位银发老绅士盯住他目不转睛的看。
“我是小静的继父,叫我洛朗就好了。”老绅士王动伸出手来。
“于修凡。”于修凡一边伸手和对方相握,一边疑惑对方怎会说中文。
“三十年前我就会说中文了,因为亡妻也是中国人。”老绅士似乎能看出他的疑问,又主动作解释。
片刻后,三人分别落坐,方妈妈依然盯著他看,满眼惊叹。
“现在才知道,你以前的小平头真可怕!”
“呃……”于修凡有点尴尬。“静不知道方妈妈回台湾了吗?”
方妈妈静了一下,目光移开。“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
于修凡浅浅一笑,“是吗?”笑容泛著苦涩。
方妈妈有点无措的朝老绅士瞥去,后者按按她的手以示鼓励,而后起身走向迷你吧枱。
“想喝什么?”
“开水就好,谢谢。”
方妈妈不安的交握双手,张了好几次口就是说不出想要说的话,结果逃避似的随便找了一个问题问出去,想再多一点时间鼓足勇气,才说得出真正想说的话。
“呃,你怎会爱上小静的呢?”
似乎没料到方妈妈会问出这种问题,于修凡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瞳眸,望著自己的手好一会儿。
“我想方妈妈也很清楚,之前我的模样一直是很老土的,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愿意多看我一眼,就算看我也是用轻视的目光,随便瞥一下就移开,连男同学看我的眼神也带著嘲笑意味,有时候甚至是同情的、可怜的。只有……”
老绅士悄悄在他面前桌上放下一杯开水,他丝毫不觉,兀自往下述说。
“静不是,她不但不会轻视我,还会主动和我说话,而且她跟我说话时总是笔直的看著我,眼神是认真而非不屑,是坦诚而非虚应,她是和我说话,而不是和我的外表说话……”
“看不起人的终会被看不起,嘲笑人的终会被嘲笑,千万不要用外表来评定一个人的本质。”方妈妈喃喃道。“我总是这么跟她说,要她牢牢记住。”
于修凡用力点头。“她的确记住了。”
方妈妈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于修凡怔愣片刻,目光又垂落。“那年我大学毕业,系上举办毕业舞会,我却找不到女孩子陪我参加,班代又不许我不参加,我只好一个人去,整个上半场舞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呆呆的坐冷板凳,我很尴尬,但也无奈,想说要赶紧找机会溜走。没想到……”
他无意识地扶一下眼镜。“当我正想逃走时,静却突然跑来硬拖我陪她跳舞,她就那样丢下她的舞伴阿岳,整个下半场舞会只和我一个人跳舞。我知道她是在为我不平,虽然她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只忙著用挑衅的眼神和周围的目光对抗,气势汹汹的和那些嘲笑我的视线战斗,甚至还频频比中指……”
他笑了一下,而后阖上双眸,叹息。
“就在那晚,我爱上她了!”
“原来如此。”方妈妈恍然大悟,旋又想起什么似的圆睁两眼。“啊,我想起来了,对对,我知道那件事,我知道!记得当时阿岳还住在我家,小静陪他去参加毕业舞会,谁知回来后却骂个不停,又是白目又是猪头,我也听不懂她到底在骂些什么奇怪的词,只知道她真的很生气!不过……”
方妈妈笑了笑。“她也在骂她自己。”
“骂她自己?”于修凡讶异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很气你,”方妈妈很老实的说。“每次她诚心诚意想跟你打招呼聊几句,你总是一副不屑跟她说话的样子——她说的,后来她就发誓再也不跟你说话,除非你主动先跟她说话……”
“我没有!”顿一下。“我只是……不习惯女孩子直视我的目光。”
“但当时她不知道啊!”方妈妈说。“所以她很生气,她明明发誓不主动和你说话,可是舞会上她又忍不住火气主动去找你跳舞,结果舞会一结束,你连谢都没谢一声就落跑了——她说的。”
双颊悄然泛起一阵红,“当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了,我……我被我自己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于修凡呐呐道。“所以……所以……”
“就落跑了?”方妈妈调侃的说。
“呃……”于修凡尴尬的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