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闻父亲重病,步维竹立刻赶回中国,一问之下,才知道父亲是由于接到弟弟因偷窃苏俄国家机密的罪名而被苏俄警方抓去的消息,一时气急攻心脑中风。
纵使他和弟弟并不是很亲近,但毕竟是唯一的弟弟,于是在父亲脱离危险之后又马上赶到苏俄。
可是每一次他去探监想问清缘由,他那个人高马大的弟弟却都只顾嚎啕大哭着向他道歉,像个小孩子似的哀求哥哥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他出去,呜呜咽咽的根本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久,在步维竹尚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弟弟即被判刑确定。
“……由于是偷窃苏俄国家机密的重罪,所以他被判了三十五年刑期。”
郁漫依倒抽了口气。“上帝!”
“好久,不是吗?几乎等于一辈子了!”步维竹喟叹道。“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一位苏俄秘密特务主动跑来找我,说如果我肯为他们做一件事,她可以设法帮我弟弟减轻刑责。”
双眼骤睁,“你……”郁漫依咽了口唾沫。“做了?”
步维竹注视她片刻,而后垂眸盯住自己的手。
“我告诉他们,我是中国人,不能出卖中国,我的妻女是美国公民,所以我也不能出卖美国,另外,杀人放火的事我也不干,其他的,我愿意做。”
做了啊!
“哦。”郁漫依有点无措地抓抓头发。“那,为什么你弟弟还在监狱里?”
抬眸,“你认为呢?”步维竹反问,郁漫依抿唇无语。“当然,我也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帮他们做下去,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打算放了我弟弟,所以这回出任务之前我就和他们讲清楚,这一回再不放,我就不再相信他们了。”
“最好是这样。”郁漫依咕哝。
“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找上我,当时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留学生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呀!”
郁漫依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又吞回去。
“其实我也不愿意,但……”步维竹又叹息。
“我了解、我了解,有时候,我们是不得不做一些不想做的事。”见他懊恼不已,郁漫依忙探出柔荑按住他紧握的拳头,谅解地给予温言抚慰。“你常常去看他吗?”
步维竹摇头。“我去看过他几次,但在父亲二次中风过世之后,他就叫我不要再去看他,因为每一次看见我,他就以为可以恢复自由了,谁知道都不是,那种失望一次比一次难以忍受,所以他要我在他能够恢复自由那天再去接他。但多年过去,我依然无法让他脱离牢狱,就算他要我去看他,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也不能怪你呀!”
“对嘛,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叔叔自己的错嘛!”姬儿突然加进来一句。
“好蠢喔!”米克嘟囔。
“管他有多蠢,再蠢也是他家的事,此时此刻我只好奇……”姬儿微倾脑袋。“爹地,你说你以前的个性一直都是那么古板的老土蛋,后来又怎会变了呢?”
“有力量的人改变环境,没有能力改变环境的人只好随环境而改变。”步维竹淡然道。“我的生活环境与工作性质都不容许我保持原来的个性,想生存就必须适应环境,所以我无法不变。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这样比较轻松,凡事一板一眼确实很累,所以一走出家门,我就会放任自己活得自在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出了家门才放轻松?”姬儿问。“在家里也可以啊!”爹地会害羞?
“因为……”步维竹两眼瞄向妻子。“我以为你妈咪比较喜欢我原来的样子,我想我是希望这段婚姻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吧!”
“因为妈咪?可是……”姬儿也看了妈咪一眼,很惊讶地。“爹地好像并没有爱上妈咪吧?”
纵然已在美国住了十多年,但在本质上,他仍是个保守的中国人,听自己年幼的儿女当着自己的面说爱呀情的,甚至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否爱自己的老婆,步维竹感到十分不自在。
呛咳了好几声,他才按捺下板起脸来避开这个问题的冲动。
“但她是个好妻子,大部分的男人都会想要拥有像她那种体贴又会持家的好妻子,而且十年夫妻一路走来,我也早就习惯她的存在了。”修长的手反握住妻子的柔荑,他硬起头皮坦承道。“除此之外,老实说,一年一年过去,我也……”
他又不甚自然地咳了两下。“呃,愈来愈眷恋在她身边的感觉,很温馨、很窝心,也很贴心,虽然生活平淡,但我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对我来讲,这种平淡的日子最适合我了。”
“我也是,”老公都剖心自白了,郁漫依也不甘落人后。“凭良心说,老土男人实在不合我的胃口,记得当初见到他的第一面,我还在想:Mygod,我真的要和这种脑袋里装屎的男人结婚吗?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不过……”
脑袋里装屎?
两个小鬼窃笑不已,步维竹尴尬地又咳了好几下,郁漫依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