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历史不会有什麽可怕的大变动吧?
搞不好是扭转了某场决定性的战役,譬如英法联军被打败了,或者奥地利在义大利打了大胜仗,也可能法国会打赢普法战争,结果好大喜功的拿破仑三世继续做永世不朽的革命皇帝,还有四世、五世、六世……直至征服全世界……
见鬼,不会这麽恐怖吧?
不不不,不会的,或许埃米尔只是自以为爱上她,但总有一天他会碰上命中注定的女人,当他爱上那个女人时,才会发现此刻他对她的爱其实只是一种错觉。
最好是这样!
“埃米尔。”
“嗯?”
“对不起,我什麽都不能告诉你,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当他真正爱上那个女间谍时,他就会明白了。
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也能爱自己,她也是,但事实是,她不能享有这种奢求。
谁让她和他是分属於两个世纪的人呢!
雪侬担心雅克会闯祸,没想到先招惹上麻烦的却是她自己。
不过说是麻烦,其实也不真算是麻烦,真正的问题是会牵连上埃米尔,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希金,请帮我准备马车,谢谢。”
“请问夫人要上哪儿?”
随便哪里都好,只要能躲开埃米尔就行了!
倘若他没说过爱她,即使分开是必然的结果,她依然渴望能够把握这难得的机会,珍惜与他共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浓醇的情意,美妙的回忆,不管经历的时间多麽短暂,都会在她心中逗留一生一世。
但他说了。
不为她自己,只为了他,为免他愈陷愈深而惹来更多困扰,她不得不忍痛放弃与他相处的机会。
不过晚上睡觉时是绝对避不开的,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去睡,甚至跑去和雅克窝一床,埃米尔还是会走遍天南地北去找到她,然後大剌剌的把她扛上肩,在她的尖叫声中捉回他床上去玩一场两人都爱的翻滚游戏。
好吧,晚上避不过,起码白天要避开。
於是,几天後,趁埃米尔一大早就到公司去处理公务,而雅克又和伊德躲进地窖里“评鉴”埃米尔的藏酒,雪侬决定溜出门去走走,不到睡觉时间不回来,这总该能避开埃米尔了吧?
“呃……我想去看看结婚礼服缝制得如何了。”
“那麽,夫人是要敞篷马车?”希金细心的再问。
雪侬不耐烦地拉拉裙摆,不经意露出硬纱衬裙的精致蕾丝。
就算要出门,不管流不流行、时不时尚,她还是不想把自己关在鸟笼里,不然光是想坐下就可能先趴到地上去找金子,或是转个圈就把一旁无辜的小弟弟、小妹妹撞到艾菲尔铁塔上去放风筝,那可就精采了。
她可没计画要替鼻子做整型,或被告随身携带凶器!
“那还用说,这麽热的天气关在厢型马车里,等我回来时早就焖到熟透了,再洒点调味料就可以给埃米尔做晚餐的主菜了,你认为如何?”
“谢谢夫人,不过先生吩咐过晚餐想吃小牛肉。”希金一本正经的婉拒了。
这家伙不会是从英国来的名牌管家吧?
“请等一下,那家伙又是干什麽的?”雪侬怀疑地指指那个刚爬上马车後仆人座的家伙。
“索瓦老爷的随从亨利,暂调至夫人身边供夫人差遣。”
“不需要吧?”
“这是规矩,请夫人莫要推辞。”
见鬼的规矩,根本是多事,可恶,下次她要从後门偷溜!
“请告诉我,希金,这时候哪里最热闹?”
“中央市场。”
“是喔,那看过礼服之後,我就顺便上中央市场去逛逛吧!”
马车离去,悄悄地,大门口竟出现了应该早已出门的埃米尔与雅克,父子俩的表情同样奇妙,清清楚楚写著阴谋两个大字,法文的。
“你确定是今天吗,雅克?”
“请不要问我这种事,爸爸,应该问你自己的记忆力如何才对吧?”
“……”
“不过,如果爸爸的记忆力没有凸槌的话,这至少可以保证妈咪非再来一趟不可了!”
在拿破仑的钢铁雨伞型中央市场於二十世纪六○年代被搬迁至南郊之前,巴黎市内最早清醒的区域,毫无疑问是中央果菜市场。
清晨三、四点,市场的搬运工、批发商和订货商等就已在市场内忙碌的穿梭来回,由於出门前多半只吃了一些咖啡和面包奶油,他们的工作又十分消耗体力,因此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便需要来顿够结实、够分量,又简单又便宜的大餐补充一下能源,不然市场还没打烊,他们就得先暂停营业了。
雪侬就在大家捧著餐盘大快朵颐的时候来到中央市场。
“原来这就是拿破仑的铁伞市场,的确……”她好奇的东张西望,随从亨利尽责地尾随在她身後。“嗯嗯,挺有风味!”脏乱嘈杂得很有风味。
空气中弥漫著浓浓的鱼腥膻和羊骚味,满地黏糊糊的脏水,一脚踩下去总伴随著咕叽咕叽的配乐,顺便溅起几道疑似谋杀後的血迹,那些捧著餐盘聚在一起的工人却似一无所觉,兀自大口喝酒、大口吃东西,一边拉开大嗓门出口成“脏”的闲聊,豪气干云,气势磅礴,标准十九世纪巴黎低下阶层风格。
“他们在吃什麽?”
“多半是廉价的蔬菜和较不高尚的动物部位。”
是喔,蜗牛就够高尚了!
“譬如?”
“牛颊肉、牛肚、羊肚,猪脚羊脚,公鸡鸡冠,或者公羊的骄傲。”
“公羊的骄傲?”都被吃光了,还有什麽好骄傲的?
“就是公羊的……”亨利用力咳了两下。“那个!”
见亨利说得不太自在,眼神还游移不定的飘到两旁去流浪,雪侬脑际灵光一闪,豁然恍悟,差点笑出来。
“喔,那个‘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