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想让他做什么,还得先跟他卯起来没死活地打上一场;伺候他的人更辛苦,他不吱声,下面的人都得费尽心力去猜测他的心思,一个不小心拗了他的意思,他就一巴掌甩得你晕天黑地,就连亲妹妹的我都被他甩过一次,害我现在都不敢接近他——”
偷偷打量着汪映蓝那副失神的模样,双儿唇畔悄悄勾起一抹贼兮兮的笑。
“额娘老说,有这儿子跟没这儿子一样,就连他多看你一眼都可以算是捡到的,他不在意任何人,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只有六件事:看书、写字、画画、吹笛、练武和沉思,天知道他到底在思什么,但,他的生活就绕在这六件事上打转,压根儿没有人能够插进去——”
她的笑愈来愈阴险。
“总之,四哥这人天生适合孤独,哪个女人傻兮兮的爱上他可就惨啦!”
话落,她退后两步,一鞠躬下台,跟来时一样静悄悄的退场,躲到一旁去作纯观众看好戏。
从汪映蓝循声而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中了陷阱了。
不过,四哥一向都是跑到西山去吹笛,想让他在府里吹,阿玛还得先跟他狠干一架,可累了。
如今,汪映蓝就跟额娘算计的一样自动踏入陷阱,再往下呢,嘿嘿嘿,她的恶毒计策夺去一条小小生命,造成大哥一辈子无可挽回的憾恨,现在也该轮到她来痛苦一生了!
恶心就该有恶报!
一个时辰。
弘昱在那儿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笛子,汪映蓝也痴痴迷迷的在那儿听了一整个时辰,书掉了都不曾察觉,只是望着他的背影,静静倾听。
那笛音,有时呜呜咽咽悲戚孤寂,又有时如泣如诉温柔缠绵,有时沉静空幻潺潺如流水,又有时悠悠飏飏显得格外苍凉,然而不管为何,正在都能挑起她内心最深处的感动,勾出她未曾口叩味过的情愫。
冷淡的心,终于悸动了。
然后,笛音静止了,徐徐地,双臂放下洒逸的往后背负,修长的五指握住竹笛横在身后,他,一动不动,沉思。
不过一会儿,汪映蓝就开始有点儿心燥,因为他完全不动,像根柱子似的,始终拿背对着她,而她是那么想看看他,更想让他看看她,这种渴望愈来愈强烈、愈来愈迫切,终于,她忍不住轻轻呼唤他。
“四阿哥。”
他仍然不动,好像没听见。
于是,她上前两步,再呼唤一次。“四阿哥。”
他依旧不动,像聋了。
她只好再上前,好几步,又呼唤,“四阿哥。”
他始终不动。
迟疑一下,她又上前,几乎到了他身后,只要伸出手臂就可以碰触到他了,孰料,她才刚站稳脚步,连张口的意念都还没有,猛觉一股强大的撞击力猝袭而至,下一刻,她已然飞跌入数尺外的花圃间痛苦的呻吟,脸颊火辣辣的痛,满头金星乱飞,眼前一片黑,几乎窒息。
她以为自己死了!
片刻后,有人扶起她,但她浑身软绵绵的仍站不起来,只好半躺在那人怀里继续呻吟,又挣扎着打开两眼,原是一片模糊昏花的视界,好半晌后才逐渐清明起来,然后,她看到他了。
全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又正如她所想像。
尽管他那张犹带著三分幼嫩、七分纯真的憨稚五官,泛着甜蜜蜜腻人味儿的清秀脸蛋,根本就是个十来岁的大孩子。
然而他那纯净的娃儿脸上却没有一丝半毫符合童稚年龄的天真神情,反而挂着一副淡漠清冷的表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远意味,像是早已禅定千百年的出家人,立身于超脱凡尘的境界。
不,他绝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拥有深沉内涵的男人。
一个比她更冷漠、更孤僻,仿彿早已解脱了世俗桎梏的男人,这种男人,她原以为这世间不会有,但此刻,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眼前,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沉沦了。
原来她不是没有情,只是未到沉沦时。
只是,他为何用那种视若无睹的眼神看她呢?仿彿她只是一片透明的墙,他根本看不见她。
他不觉得她美得超凡脱俗吗?
他不觉得她高雅绝尘吗?
一侧,双儿轻轻蹲下,“对不起,刚刚我忘了告诉你,”她嘴里说着歉意,脸上却是一副聿灾乐祸的表情。“四哥沉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