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哈哈一笑。“请都督夫人煮一顿好吃的就行啦!”
“没问题,你一回云南就来我家,要吃几顿都行!”方瑛大方地承诺。
“那就谢啦!那么……”王政瞥一下思任。“就交给你啦!”语毕,他便离开囚室了。
方瑛静立了一会儿,方才猝然转身,与躺在床上的思任四目相对,眸中是深沉的愤怒,想到六年前父亲战死在自己眼前那一幕,他的心又开始滴血,满腔压抑不住的澎湃怒意。
“你,思任,为了一己的野心,你可曾想过你害死了多少人?”
思任已经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哪有办法回答,只能用一双鄙夷的目光表示他的不屑。
“你只知带自己的妻妾子女逃跑,可曾想到那些战死者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思任嘴角一撇,依然是轻蔑。
“不,你从来没想过那些,对你而言,那些一点也不重要,对不?”
思任闭上限,懒得听他说了,方瑛点点头。
“很好,至少到最后,你仍表现得像个不怕死的英雄,我就给你个痛快吧!”
他缓缓举起父亲的大刀,从父亲战死之后,这把刀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
“今天,我要为亡父,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们报仇,思任,到地狱去,你再向他们解释为什么要他们死得那么不值得吧!”
话落,利芒一闪,刀锋笔直落下……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终于能够为父亲报仇,了结这一项心愿了!
三十五岁时,方瑛又跟着王骥征讨麓川。
三十七岁时,方瑛晋升都督同知,朝廷看上他的将略之才,特意调他回京,谁知刚到京没几天,又被调到贵州征讨叛苗,三十八岁时以军功再晋升为右都督。
三十九岁,方瑛官拜总兵镇守贵州,讨白石崖贼,俘斩二千五百人,招降四百六十寨,又晋升为左都督。
四十一岁,方瑛与巡抚蒋琳会川兵进剿四川草塘苗,贼首皆就缚,并克中潮山及三百滩,乖西、谷种、乖立诸寨,斩首七千余,诏封为南和伯,并调回京督领京营军务。
四十二岁,巡抚蒋琳上奏说方瑛镇守贵州时,苗蛮畏服,边境安宁,请求让方瑛再回镇贵州,可是皇帝不放人。不久,湖广苗又叛,方瑛奉皇命执掌平蛮将军印,率京军征讨之,直至翌年,总共克寨二百七十。
四十四岁,方瑛留镇贵州、湖广,再克铜鼓藕洞一百九十五寨,又因功进为南和侯。
四十五岁,贵东苗进袭都匀府诸卫,方瑛与巡抚白圭联合川、湖、云、贵等军征讨之,克六百余寨……
“边境地区终于全部平定了!”方瑛喃喃道。
“累了吗?”香坠儿一边替他褪下盔甲战袍,一边担忧地端详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休息一下吧!”
方瑛揑揑鼻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觉得累。”
“这十年来,年年都在打仗,难怪你觉得累。”香坠儿倒了杯热茶给他。“现在边境既然已平定,或许可以休息两年了。”
“也许。”方瑛浅酌几口热茶,眼睛却是闭着的,看得出他真的很累了。
“爹。”
“总兵大人。”
方瑛闻声睁眼,眼前是他的儿子方毅,还有跟了他七年的左参将李震,他最得力的先锋大将。
“什么事?”他放下茶杯,问。
“白大人问说贼首要由他派人送回京里,或是由总兵大人您这边负责?”李震大拇指往后一比,“传令兵正在营帐外等候回答。还有……咦?”话突然中断,他惊讶地盯住方瑛胸前。“总兵大人,那个……那个……”
方瑛也奇怪的低头看,眸子瞬间瞪大了。
他的胸膛上,有一支金针正慢之又慢的穿透出来,他先是惊愕,继而恍然,当即转头望向香坠儿——这个问题应该是由她负责的吧?
香坠儿一脸惊恐的来到他前面。“你……”
才一个字,那支金针便咻一下射出,香坠儿疾快的伸手接住,再接住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
“毅儿,扶住你爹!李震,去请大夫来,快!”
这是方瑛最后听到的话,随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
当方瑛恢复意识时,已是三天后了。
“这是哪里?”他问,想起身坐起来却找下到力气。
“铜仁府的总兵府。”香坠儿按着他不让他动。
“那么……”方瑛瞄一下床边的方夫人和方瑞。“时间到了?”
香坠儿颔首,“有三位大夫说你随时可能断气,有两位说你最多只能再撑一、两个月,之后……”柔荑抚在他胸口。“我才把金针插回去,应该没事了,不过你还是得卧床静养一个月。”
方瑛点点头,转注方夫人,没说话。
方夫人微笑。“够了,瑛儿,够了,当年你爹说过,以你的才干,封侯赐爵并非难事,如今你已是南和侯了,这应该能满足你爹的期望了,九泉之下,我想他正在得意的哈哈大笑吧!”
方瑛也笑了,再将视线移向方瑞,依然没吭声。
“放心,大哥,方家还有我在,”方瑞沉稳地道。“你安心离开吧!”
“那么……”方瑛笑容更深。“我自由了?”
“是,你自由了!”方夫人和方瑞齐声道。“去过你海阔天空的日子吧!”
方瑛再点头,缓缓阖上眼。
“我终于自由了!”
两个月后,贵州总兵,南和侯方瑛卒于铜仁府,年四十五。
方瑛前后克寨近二千,俘斩四万余,平苗之功,前此无与比者,帝因其卒为之震悼不已,赐谧忠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