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盲无目的地朝前淌,脑中思绪混乱得像一团打结的毛线球,直到她跑得几乎断了气,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攀上点苍山半山腰上来了,转眸望去,澄蓝洱海入目,浩荡汪洋烟波无际,渔舟点点飘漾其上,渺小得几乎看不见,毫无缘由的,她的情绪蓦然沉静下来。
她究竟在慌乱些什么呢?
她问自己,继续凝望着那一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蓝色水晶,那洁净清澈的光芒一点一滴逐渐涤净了她的心情。
片刻后,她的心境业已如同那湖面,波平如镜、沉稳如海,索性就地落坐,双臂环膝,下巴搁在膝盖头上仔细思索。再过半晌,混乱思绪已然厘清,她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分了。
她只是一个女人。
无关汉人,也无关满人。
无关皇族,也无关平民。
或许她生来就应该是前明皇族,但在所有人都摒弃她,唯有他诚心接纳她,对她付出最真挚的感情时,她就再也不是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女人。
“满儿。”
有人在她身后蹲下,她头也不回。
“嗯?”
“或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
“不会啊!”满儿莞尔。“我已经接受了。”
“……真的?”
满儿回眸,瞧见竹月莲满眼担忧,不由笑起来,轻松又愉快。
“当然是真的。”
见满儿笑得毫无芥蒂,竹月莲这才放下心。“那就好。”
眸子转回去再度凝住洱海那一片汪洋,“怎能确定那是事实,任何人都有可能冒充不是吗?”满儿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爷爷带着三样东西,一样是崇祯帝的‘皇帝之宝’印,还有皇太子的金册与‘皇太子宝’印,以及明室玉牒,上面详细记载着太子身上的特征,为了证实他所说的话,当时段土司还特地请来王夫之先生与陈近南先生,以及一位曾服侍过前明太子的小太监,呃,那时他已经是个老太监了……”
竹月莲顿了顿。
“虽然爷爷已经不认得那位太监,但一得知那位太监的名字,马上脱口而出那太监是替他罚跪的小太监,还有许多私事,不是前明太子便不可能知情,毫无疑问爷爷就是前明太子朱慈烺。当时王夫之先生和陈近南先生一致同意这件事绝不可大肆张扬,必须等到反清复明大业已然进行到最后决定性阶段之时,才可以向所有汉族同胞宣布这项讯息,以激励所有汉族同胞的团结,所以……”
又是反清复明,这种词她听得实在很烦耶!
“你们一直躲在这儿?”随口一句话便推倒竹月莲的万里长城。
“长久以来,这儿一直是最安全的。”
“那么……”满儿随手拔起一根草来咬在嘴里。“你们到底想要我如何?”
竹月莲稍稍迟疑一下。“无论如何,他总是你亲爹,叫他一声也不行吗?”
满儿想了想,耸耸肩。“叫就叫。”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有便宜可占。
“还有,给爹一个机会,我知道他想补偿你,请你给他一个机会好吗?”竹月莲软声请求。
“我说过,没有那个必要。”满儿淡然拒绝了。
“但爹需要,否则他必然会愧疚一辈子。”竹月莲叹道。
满儿又考虑了一会儿,毅然扔掉草梗。“好吧!”
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也无妨,反正王府里头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孩子们都有人照顾,酷王爷多半还在新疆偷鸡摸狗,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哼哼哼!最好他已经回去了,也好让他明白,她是承诺过不会离开他,可没承诺过不会跷家!